铅云压得人胸闷，演武场的青石板上还凝着未干的血迹。

　　张长老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枯瘦的手指直指罗羽，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诸位看！天地灵气异动时，他的九曜环在震，至尊骨在发烫——这是与外域邪修共鸣的征兆！”

　　原本因陈默之死稍显沉寂的人群霎时骚动起来。

　　李师弟攥着腰间的铁剑，剑尖微微发颤：“前日他还说要改咱们同盟的规矩，莫不是早有预谋？”几个被张长老暗中收买的弟子跟着起哄，演武场的气氛像被投入火星的干草堆，噼啪作响。

　　罗羽望着张长老泛青的眼尾，那里有道极淡的暗纹，形如扭曲的蛇信——这是他在张长老替陈默疗伤时瞥见的。

　　此刻那暗纹随着张长老的情绪波动，正以极细微的频率泛着幽蓝光泽。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九曜环在袖中流转出清凉的触感，星轨图在识海浮现。

　　“王瑶，东南方的灵气乱流，能暂时稳住吗？”他低声道。

　　王瑶指尖拂过腰间的百花囊，数十片半透明的粉瓣飘向空中，每片花瓣都凝着一滴晨露，在铅云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这是她用百年温玉花培育的“定灵瓣”，能暂时缓冲灵气暴动。

　　苏浅则绕着张长老转了半圈，忽然轻笑一声：“张长老说罗师兄勾结外域，可方才陈默的尸身还在这儿呢。您给陈师弟疗伤时，用的是咱们同盟秘传的‘回春诀’，可他心口那道焦黑的伤痕，分明是‘蚀骨焚心咒’的痕迹——这咒法，可是三百年前被正道盟封禁的血煞宗独门手段。”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

　　玄凌道人的寒渊玉牌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他猛地抬头：“不错！当年血煞宗覆灭时，我亲眼见他们用此咒吞噬同门灵力。张师弟，你怎会……”

　　张长老的喉结动了动，暗纹在眼尾急剧跳动。

　　罗羽趁机上前半步，袖中九曜环突然迸发清光，一道星轨虚影缠上张长老的手腕。

　　那暗纹似是感受到威胁，竟从皮肤下钻出，化作条细小的幽蓝蛇影，嘶嘶吐着信子要往张长老袖中钻。

　　“想跑？”罗羽指尖掐诀，九曜环的星轨骤然收紧。

　　蛇影被绞得扭曲变形，发出尖啸，张长老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右手不受控制地抓住左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你敢伤我？我是同盟长老——”

　　“这是血煞宗的‘灵契蛇’。”苏浅踮脚凑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当年我在万宝阁当学徒时，见过典籍记载。血煞宗用活人的魂魄饲蛇，再将蛇种进叛徒体内，既能监控行踪，又能随时取人性命。张长老，您手腕内侧是不是有个蛇形伤疤？那是灵契蛇破体而出的位置。”

　　张长老的脸色瞬间惨白。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扒开他袖子看看”，几个原本动摇的弟子立刻上前，七手八脚拽住张长老的左臂。

　　果不其然，在他腕骨内侧，一道暗红的蛇形疤痕蜿蜒如活物，正随着灵契蛇的挣扎微微起伏。

　　“我、我是为了探听血煞宗余孽的消息！”张长老嘶声辩解，“这灵契蛇是……是我自愿种下的饵！”

　　“那陈默心口的蚀骨焚心咒呢？”罗羽冷声道，“他前日在千机阁发现了血煞宗的密信，昨夜就被人灭口。你替他疗伤时，故意用回春诀掩盖咒印，想等我们放松警惕再动手。若不是陈默执念太深，临死前用最后一口灵气震碎你布下的封魂阵，我们至今都查不到真相。”

　　演武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玄凌道人的寒渊玉牌“啪”地碎成两半，他盯着张长老，声音发颤：“陈默是我最器重的关门弟子……你竟为了血煞宗杀他？”

　　“血煞宗给了我化神丹！”张长老突然狂笑起来，灵契蛇在他腕间疯狂扭动，“只要我能拿到同盟的镇派玉符，他们就助我突破化神！你们这些迂腐的老东西，守着破规矩能成仙吗？等我成了化神期修士，要你们一个个……”

　　话音未落，王瑶的百花障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一片定灵瓣“唰”地穿透张长老的琵琶骨，疼得他蜷成虾米。

　　苏浅趁机甩出银铃，铃音中裹着细小的冰针，封住了他周身大穴。

　　吴长老手持同盟的“正气剑”，剑尖抵在张长老咽喉前：“当年同盟立规时，你发过血誓要护道。今日你违背誓言，勾结邪修，按门规当受‘碎魂钉’之刑。”

　　几个原本被蒙蔽的弟子红着眼冲上来，李师弟更是哭着扑到陈默的尸身旁：“陈师兄是为了救我才去查密信的……我、我之前还信了他的鬼话……”

　　罗羽望着被押走的张长老，九曜环突然剧烈震颤。

　　他抬头看向天际，铅云不知何时已凝成漩涡，中心处裂开道漆黑的缝隙，像巨兽张开的嘴。

　　王瑶的定灵瓣开始片片碎裂，苏浅的银铃也渗出细密的裂纹——那来自外域的灵力波动，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是空间裂缝。”玄凌道人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当年血煞宗覆灭时，他们的宗主用禁术撕开过类似的裂缝。难道……”

　　罗羽摸了摸脊椎处发烫的至尊骨，九曜环的星轨在掌心流转成战阵图。

　　王瑶将百花囊系在他腰间，轻声道：“我布了三重护花阵，能撑半柱香。”苏浅则把自己的冰魄铃塞进他手里：“这铃能冻住化神期以下的术法，若遇到硬茬子……”

　　演武场的聚灵阵突然迸出刺目的蓝光，那道空间裂缝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罗羽望着同盟众人逐渐坚定的眼神，握紧了九曜环。

　　他知道，张长老的阴谋虽破，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铁链拖拽的声响越来越近，空间裂缝里涌出的黑雾中浮起暗红符文，像被血浸透的蛛网般蔓延。

　　罗羽的至尊骨烫得几乎要穿透血肉，他却将冰魄铃攥得更紧——苏浅的手温还残留在铃身，那是方才她硬塞过来时指尖的温度。

　　“玄凌道兄，劳烦用寒渊玉牌残片布困灵阵。”罗羽抬袖指向演武场四角的聚灵柱，“张长老之前动过阵眼，此刻灵气紊乱，但玉牌是当年祖师以寒渊冰髓所铸，能镇住这股邪祟。”玄凌道人的白眉抖了抖，他摸出两片残玉，口中默念法诀，残片突然迸发幽蓝冷光，如游龙般钻入聚灵柱底。

　　原本躁动的灵气顿时乖顺几分，黑雾在阵外翻涌，却再难侵入半寸。

　　“王瑶，护花阵的破绽在东北角。”罗羽突然转头，他的识海被九曜环的星轨照亮，竟能看清空间裂缝中灵力流动的脉络，“那片定灵瓣支撑不住了，换用温玉花芯。”王瑶指尖快速掐过十二道诀印，百花囊突然绽开一团粉雾，三枚裹着金蕊的花芯飘向空中，粉瓣与花芯相撞，爆出清甜的花香，原本即将碎裂的护花阵重新凝实，连裂缝里吹来的腥风都淡了几分。

　　苏浅则绕到张长老身后，银铃在掌心转了个圈，冰针“簌簌”刺入他后颈大穴：“张长老不是想拿镇派玉符么？我倒要问问，血煞宗许了你什么好处？是化神丹，还是……”她忽然眯起眼，指尖划过张长老腰间的储物袋，“这枚青纹玉牌，怎么和陈默在千机阁发现的密信纹路一样？”

　　张长老的脸瞬间扭曲如厉鬼，灵契蛇在他腕间暴起，竟挣断了苏浅的冰针束缚。

　　“贱蹄子！”他嘶吼着扑向苏浅，却被一道星轨缠住脚踝——罗羽早有防备，九曜环的清光如绳索般将他拽回原地。

　　玄凌道人的拂尘“唰”地展开，十二根冰丝缠上张长老四肢，彻底封死了他的动作。

　　“血煞宗要的不是玉符。”罗羽望着裂缝中翻涌的黑雾，声音沉得像压在海底的磐石，“他们要的是……”他突然顿住，伸手按住脊椎处发烫的至尊骨——那股来自外域的灵力波动，竟与他体内的至尊骨产生了共鸣。

　　演武场的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三具浑身冒血的傀儡从地底下爬出来，眼眶里的幽火映着张长老癫狂的笑：“晚了！我早就在聚灵阵里埋了血傀，等空间裂缝彻底撕开，血煞宗的使者就能……”

　　“住口！”王瑶的百花障爆出刺目红光，数十片定灵瓣如利刃般刺穿血傀的咽喉。

　　苏浅趁机甩出三张冰魄符，符纸在半空凝成冰晶牢笼，将张长老罩在其中。

　　吴长老的正气剑嗡鸣震颤，剑尖指着裂缝方向：“罗小友，这是血煞宗的‘引魂术’，他们用活人的魂魄当引子，要撕开两界壁垒！”

　　李师弟突然抹了把脸上的泪，提着铁剑冲过来：“罗师兄，陈师兄的储物袋里有千机阁的密图！我去取来！”他话音未落，几个原本动摇的弟子也跟着跃起：“我们守着演武场！”“我去搬救兵！”演武场的气氛从方才的混乱，渐渐凝成一把出鞘的剑。

　　罗羽望着这些曾怀疑过自己的同门，眼底泛起热意。

　　他将九曜环举向空中，星轨在头顶交织成战阵，至尊骨的热度顺着经脉流转全身——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力量的脉络。

　　空间裂缝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中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巨手，指甲上滴着墨绿色的毒汁，砸在护花阵上，震得王瑶倒退三步，嘴角溢出血丝。

　　罗羽立刻扶住她，九曜环的星轨自动分出一缕，缠上王瑶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

　　“要来了。”苏浅的冰魄铃突然变得冰凉彻骨，她望着裂缝深处翻涌的黑雾，声音轻得像叹息，“比化神期更强大的存在……”

　　玄凌道人的寒渊玉牌残片突然全部碎裂，他踉跄着扶住聚灵柱，白发被邪风吹得狂乱：“这是血煞宗宗主的气息！当年他被正道盟封印在两界之外，难道……”

　　罗羽握紧冰魄铃，望着同盟众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突然笑了。

　　他的至尊骨在皮肤下泛起金光，九曜环的星轨如银河般倾泻，将所有人笼罩在清光里。

　　“不管来的是谁。”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晨钟般撞进每个人心里，“今日，我们守在这里。”

　　空间裂缝里的铁链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黑雾中隐约浮现出青面獠牙的轮廓。

　　演武场的聚灵阵发出最后的嗡鸣，王瑶的护花阵开始片片碎裂，苏浅的冰魄铃结满寒霜——同盟总部外的灵力波动，正以令人胆寒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