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尘烟还未散尽,罗羽的靴底刚碾过一片焦黑的瓦砾,整座主殿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王瑶的玉笛在掌心沁出冷汗,她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震动正顺着经脉往上窜——那不是普通的爆炸余波,是某种灵阵启动的震颤。
“是自毁装置!“罗羽突然攥住王瑶的手腕往旁边带,一块磨盘大的房梁轰然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碎木飞溅中,他额角的碎发被气浪掀得乱舞,“张老儿把清修室改成了机关枢纽,刚才抢出木牌时触发了。“
王瑶的指尖在玉笛孔洞上快速跳跃,《隐尘步》的曲调混着灵力散出,两人的身影再度淡化成虚影。
但这一次,自毁的灵阵显然经过特殊布置,他们刚飘出三步,空气里突然腾起刺目的金芒,像是无数根细针穿透虚影,疼得王瑶闷哼一声,显出身形。
“五行锁灵阵。“罗羽抹了把脸,掌心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小坑,“金克木,刚才用木属性的隐尘步,正好撞在阵眼上。“他反手按在腰间的青铜环佩上,那是他从神秘空间得来的神器“九曜环“,此刻正微微发烫,“瑶儿,跟着我的感知走。“
王瑶立刻收敛灵力,将玉笛横在胸前。
她能看见罗羽的瞳孔泛起淡金色,那是九曜环启动时的征兆——这神器不仅能收纳宝物,更能感知天地五行流动。
此刻他的目光扫过断墙残柱,落在东侧那口枯井旁的青铜兽首上,兽首嘴里叼着的夜明珠正随着震动忽明忽暗。
“火生土,土藏枢。“罗羽低喝一声,拽着王瑶冲向兽首。
他的指尖划过兽首额间的云纹,九曜环突然发出钟鸣般的轻响,云纹下竟露出个拳头大的石槽,里面嵌着块墨玉。
王瑶凑近一看,墨玉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每道符文都泛着幽蓝的光,“这是自毁阵的核心,用北境玄冰玉养着,刚才主殿爆炸震松了封印,现在正在吸收地脉火气。“
“那要怎么破?“王瑶的玉簪突然又发出脆响,她咬了咬唇,把传讯灵契断裂的焦虑压下去——苏浅那边的情况还不明,但此刻必须先解决眼前危机。
罗羽没有回答,他的拇指按在墨玉上,九曜环的灵力如游龙般钻入石槽。
王瑶看见他的手背青筋暴起,额角的汗珠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而墨玉表面的幽蓝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暗红的纹路,“地脉火属阳,玄冰玉属阴,我用九曜环引动空间里的木灵,以木泄火,再以火熔冰......“
“我帮你稳灵!“王瑶瞬间明白,玉笛在掌心转了个圈,清越的笛声骤然拔高。
她的周身腾起淡绿的光雾,那是木属性灵蝶的虚影,每只灵蝶都衔着一丝灵力,精准地汇入罗羽与墨玉相连的光线上。
两人的灵力在半空交织成网,像两张大网兜住即将暴走的地脉火气。
“咔——“
一声脆响,墨玉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罗羽趁机拽出墨玉,反手砸向地面。
玄冰玉与青石板相撞的瞬间,暗红的火舌“轰“地窜起三尺高,却在触及两人时被淡绿的灵蝶网裹住,化作漫天火星。
震动声渐渐平息,主殿的残垣不再往下掉碎石,连空气里的焦糊味都淡了几分。
“走!“罗羽扯着王瑶往演武场方向跑,可刚转过断墙,就见十数道身影立在烟尘中。
为首的张长老穿着月白道袍,腰间挂着的玄冰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同盟的执法队,其中几个罗羽还眼熟——前日里还信誓旦旦说要支持他改革的赵副使,此刻正握着剑,眼神躲闪。
“罗羽小友,跑这么急做什么?“张长老抚着花白的胡须,语气里带着假惺惺的关切,“主殿遭袭,你身为同盟客卿,不留在现场查案,反而急着往演武场跑......莫不是想销毁什么证据?“他的袖口突然爬出几只血色蛊虫,嘶鸣着飞向罗羽面门。
罗羽侧身避开,九曜环突然从腰间飞出,化作一道金芒斩落蛊虫。
他盯着张长老腰间的玄冰阁令牌,声音冷得像北境的雪:“张长老倒是好手段,把同盟的执法队变成玄冰阁的刀。
前日里说要共抗大劫的话,怕都是说给鬼听的吧?“
“住口!“张长老身后的赵副使突然大喝,但声音发颤,“张长老为同盟操劳数十载,岂容你......“
“赵副使可记得上月十五?“罗羽打断他,从贴胸暗袋里抽出那张发烫的密信,“玄冰阁的人夜里翻进你家后院,送了三箱玄铁精,说是给令郎铸剑用的。“他又看向另一个执法队员,“李统领的夫人,是不是在玄冰阁的药庐当客卿?“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赵副使的脸瞬间煞白,李统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剑柄。
张长老的瞳孔骤缩,猛地拍出一掌:“休要妖言惑众!
给我拿下!“
但执法队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罗羽趁机欺身上前,九曜环化作金剑刺向张长老心口。
张长老慌忙祭出玄冰盾抵挡,冰盾与金剑相撞的瞬间,竟发出瓷器碎裂的声响——原来罗羽的灵力早已顺着九曜环渗入冰盾,在内部冻出了裂痕。
“噗!“
金剑刺穿冰盾,在张长老左肩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张长老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黑血——他方才吞了蛊虫反噬的毒。
罗羽正要乘胜追击,怀里的旧书突然烫得惊人,北境灵脉图上的血痕竟开始蠕动,像要钻进他的皮肤里。
而远处,演武场方向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玄冰阁的冰蓝色旗子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张长老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露出癫狂的笑:“罗羽,你以为就凭这些小鱼小虾能翻了天?
玄冰阁的大长老亲自来了......“
罗羽的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那道从北境深处传来的气息,比张长老强了何止十倍。
九曜环在掌心发烫,他转头看向王瑶,后者正用灵蝶护住几个动摇的执法队员——这场仗,才刚到最艰难的时候。
烟尘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比玄冰阁的先头部队更急三分。
吴长老银白的道冠在残阳下晃出冷光,他手持同盟的玄铁令旗,身后跟着二十余位同盟核心弟子——为首的正是苏浅,她发间的青玉簪子还沾着未拭净的血渍,显然是从总部一路疾驰而来。
“吴长老!“王瑶眼尖地喊了一声,灵蝶网瞬间收束,几个执法队员踉跄着扶住断墙。
罗羽的手指在密信边缘微微蜷起,他能感觉到苏浅的目光扫过自己,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震颤——方才传讯灵契断裂时,她怕是连死志都有过。
张长老的瞳孔在看见吴长老的刹那剧烈收缩,却在转瞬间换上痛心疾首的神情。
他捂着左肩的伤口踉跄上前,玄冰阁的令牌在血污里泛着冷光:“吴兄来得正好!
这罗羽勾结外敌,先是炸毁主殿销毁证据,又袭击执法队,方才更是要对我下杀手......“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里渗出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你看这毒!
分明是他下的蛊虫反噬!“
“住口!“苏浅抢步上前,腰间的短刃“噌“地出鞘一半,“张师叔好手段,昨日还说要与玄冰阁划清界限,今日就把自毁灵阵设在清修室。
我在总部查账时发现,近三月同盟的玄铁、灵草有三成进了玄冰阁的货船,账本上的签字......“她的目光如刀刺向张长老,“正是您的私印。“
吴长老的玄铁令旗重重顿在地上,震得瓦砾飞溅:“张师弟,这是真的?“他的声音发沉,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他与张长老同修百年,当年共渡雷劫的情分还热着。
张长老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苏丫头好本事,学会栽赃了?
那账本是罗羽伪造的吧?
昨日他还说要改革同盟规矩,要废了咱们这些老兄弟的权柄......“他猛地指向罗羽怀中的密信,“你手里的信,莫不是偷了我的?“
“信上有玄冰阁大长老的私印。“罗羽将密信展开,金漆印鉴在残阳下泛着妖异的光,“张长老上月十五子时,在玄冰阁的密窟里签了这份'投名状',要里应外合覆灭同盟。“他转向赵副使,“赵兄,令郎的铸剑坊昨日收了二十块玄铁精,可还在?“
赵副使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噗通“跪在吴长老面前:“吴长老明鉴!
是张长老说玄冰阁答应保我赵家满门......“他的话未说完,李统领也跟着跪下,腰间的玉佩撞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我夫人确实在玄冰阁药庐,张长老拿她性命要挟......“
演武场方向的冰蓝色旗子又近了几分,寒风卷着雪粒扑来,裹着浓重的冰属性灵力——那是化神期大修士的威压。
张长老的脸色瞬间灰白,却突然拔高声音:“吴兄!
你当真信这毛头小子的话?
他身上的九曜环、神秘空间,哪样不是邪物?
同盟立派三百年,何曾容得下这种......“
“够了!“吴长老的令旗“咔嚓“裂开一道细纹,这是他动了真怒的征兆,“张师弟,跟我回刑堂对质。“他转向罗羽,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你说的证据,我要一一核查。“
王瑶悄悄拽了拽罗羽的衣袖。
罗羽望着吴长老腰间同盟的镇派玉牌——那是公正的象征,却也是旧规矩的枷锁。
他知道,单凭这些还不够,吴长老心里的秤砣还在晃。
而远处,玄冰阁大长老的威压已如实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张长老突然发出尖锐的笑,那笑声混着冰碴子般的灵力,直刺人耳:“吴兄,等玄冰阁的人来了,你就知道谁才是......“
“带张长老回刑堂!“吴长老断喝一声,两个弟子立刻上前架住张长老。
但张长老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划开弟子的手腕,血珠溅在玄铁令旗上,晕开诡异的黑纹。
罗羽的九曜环在掌心发烫,他望着吴长老微颤的背影,又看向苏浅紧攥的短刃——这场清剿叛徒的仗,才刚撕开第一道口子。
而更猛烈的风暴,正随着玄冰阁大长老的脚步,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