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罗羽已带着王瑶绕到修仙界高层会议场所的后墙。

　　青灰色的石墙上爬满藤萝，他指尖轻轻点在某片枯叶上，枯叶骤然化为齑粉，露出下方巴掌大的缺口——这是三日前他用极细的冰魄针凿出的，只够两人侧身通过。

　　“屏住呼吸。“他低喝一声，率先钻了进去。

　　王瑶发间银铃轻颤，刚要跟上，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罗羽捞进怀里。

　　头顶掠过两道流光，是巡逻弟子的御空法器，风刃割得藤萝沙沙作响。

　　王瑶的脸蹭到他胸前的碎玉坠子，那是他从覆灭的师门废墟里捡的，此刻带着体温，倒比她的心跳还烫。

　　“走暗河。“罗羽贴着她耳边开口，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垂。

　　王瑶这才注意到脚下青石板的缝隙里泛着湿意，顺着缝隙望去，墙角处半块莲花砖正缓缓转动，露出下方暗河的幽光。

　　两人沿着暗河摸了盏茶时间，前方突然有微光透来。

　　罗羽抬手止住王瑶，自己先探出半张脸——密室的石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灵力像活物般游走，在地面投下青紫色的光斑。

　　“是锁魂链的波动。“王瑶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抚过石壁上若隐若现的符文，“当年我在南疆见过类似的禁制，每道符文都缠着生魂，触之即爆。“她解下腰间的青玉笛，轻轻一敲，笛身泛起柔和的白光，“用我的清灵诀试试，能暂时镇住生魂的怨气。“

　　罗羽点头，掌心按在石门上。

　　门内的灵力波动陡然加剧，他的玄铁戒指突然发烫——那是神秘空间的预警。

　　他瞳孔微缩，看见门内的地面上，无数暗金色符文正沿着青砖纹路游走，像是活过来的蛇群。

　　“退半步。“他拽着王瑶向后挪，指尖快速结印。

　　上次在极北冰原，他曾见过古修士用“破妄诀“破解类似禁制，此刻那些符文在他眼里逐渐显露出破绽：每隔十九息，东北角的符文会有刹那的停滞，那是阵眼所在。

　　“十九、十八......“王瑶数着心跳，玉笛在掌心转出半圈，清灵诀的白光顺着她的指尖流入石门缝隙。

　　当数到“三“时，罗羽的指尖精准点在东北角的砖缝里，一道淡金色的灵力注入，符文蛇群突然炸成星屑。

　　密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腐木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正中央的石台上，一卷裹着黑绸的玉简静静躺着，周围缠着九道锁链，每道锁链上都串着惨白的骷髅头，眼窝里的幽火随着他们的靠近忽明忽暗。

　　“九幽秘典......“王瑶的声音发颤，她曾听散修们传说，这卷秘典里封着黑暗尊主的本命魂血。

　　罗羽上前两步，骷髅头突然同时转动，眼窝里的幽火凝成赤红的光刃，朝着他面门袭来。

　　他旋身避开，袖中飞出三张火符。

　　火符却在离骷髅头三尺处突然熄灭，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捏碎了。

　　王瑶的玉笛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声，白光裹住两人，那些光刃撞在光罩上，发出类似指甲刮玻璃的刺响。

　　“符文锁链是活的！“她的额角渗出冷汗，“快找阵眼，我撑不住太久！“

　　罗羽的目光扫过墙面。

　　刚才破解石门时，他注意到密室四角各有一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半截断指。

　　此刻那些断指正在灯油里抽搐，指甲缝里渗出黑血，顺着灯柱流到地面，与符文锁链连成一体。

　　“是血引！“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铁剑，朝着西北角的青铜灯劈去。

　　剑刃触及灯柱的瞬间，黑血突然凝成蛇形，缠住剑身。

　　罗羽咬着牙灌注灵力，铁剑发出嗡鸣，蛇形黑血“啪“地断裂。

　　西北角的骷髅头眼火骤灭，锁链上的符文出现了一道裂缝。

　　“就是现在！“王瑶的玉笛白光暴涨，光罩上的刺响变成了呜咽。

　　罗羽抓住机会，指尖按在裂缝处，玄铁戒指突然爆发出灼热的力量，符文锁链应声而断。

　　他抢在其他锁链反应过来前，抓起石台上的黑绸玉简，转身就往王瑶身边跑。

　　“罗羽！“

　　冷喝声在密室里炸开。

　　孙长老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腰间的长老玉牌泛着冷光，“谁给你的胆子私闯重地？“他的目光扫过罗羽手中的玉简，瞳孔骤缩，“你竟想盗走九幽秘典？“

　　“孙长老，我需要这卷秘典的内容来证明......“

　　“证明什么？“孙长老打断他，胡须因为愤怒而颤抖，“证明你这个来历不明的杂役弟子，比我们这些修炼数百年的长老更懂大局？

　　上月你擅自调动护山大阵，前日你又绕过议事堂去查灵源潭，现在居然敢偷......“

　　“孙长老！“王瑶急了，“灵源潭的异变和黑暗尊主有关，我们需要......“

　　“住口！“孙长老抬手就是一道风刃，直取王瑶咽喉。

　　罗羽旋身将她护在身后，风刃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他这才发现，孙长老的眼底泛着不正常的青黑，像是被什么邪术侵蚀了神魂。

　　“你被暗术控制了。“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目光扫过孙长老腰间的玉佩——那是同盟特有的同心佩，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光。

　　他想起苏浅整理的资料里提到，黑暗尊主的手下擅长用“蚀心咒“操控人心。

　　孙长老又一道风刃袭来。

　　罗羽拽着王瑶闪到青铜灯旁，故意撞在东南角的灯柱上。

　　黑血蛇形再次涌出，却不是攻向他们，而是缠上了孙长老的脚踝。

　　孙长老惊觉不对，想要挣开，可黑血越缠越紧，顺着他的裤管往腿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斑。

　　“这是......“孙长老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恐惧。

　　“这是你刚才站的位置触发的机关。“罗羽将玉简塞进王瑶怀里，“你若信我，就运起'清罡诀'逼出体内暗气；若不信......“他指了指越缠越紧的黑血，“这锁链会吸光你的灵力。“

　　孙长老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闭目运功。

　　青黑色的雾气从他七窍冒出，黑血锁链“嘶“地缩回灯柱。

　　罗羽趁机拉着王瑶冲向密室出口，身后传来孙长老的低喝：“罗羽！

　　你最好没骗我......“

　　信息发布厅的青铜鼎红光更盛了。

　　苏浅站在案前，看着罗羽传来的玉简，指尖微微发抖。

　　玉简里不仅记载着黑暗尊主如何用“骨引“唤醒天地大劫，还标着三十七个秘密据点的位置——其中三个，就在同盟总部的地脉之下。

　　“苏姑娘。“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浅猛地转身，只看见一道黑影贴在墙上，连面容都看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幽绿的光，“你以为拿到秘典就能揭露真相？

　　罗羽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黑影化作黑烟消散前，留下一句低语：“太虚幻境的门，就要开了......“

　　苏浅攥紧玉简，望向窗外。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照在青铜鼎上，红光却更盛了，像是要烧穿鼎身。

　　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破空声——是罗羽和王瑶回来了。

　　而在同盟总部的方向，原本平和的灵气突然剧烈波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缓缓苏醒。

　　罗羽的玄铁剑划破晨雾时，同盟总部的白玉阶前已聚起一片骚动。

　　王瑶攥着怀中的黑绸玉简，能感觉到罗羽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传来。

　　方才在暗河返程时他被风刃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染得她衣袖上一片暗红，可他的脚步却稳得像山——这让她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初见，他背着半袋药草从尸堆里爬出来，也是这样的步子，仿佛再重的担子都压不垮脊梁。

　　一声厉喝撞碎了晨鸦的清啼。

　　孙长老站在议事殿飞檐下，鹤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泛着冷光的长老玉牌。

　　他身后站着十二位分堂首座，其中三位是罗羽上月在灵源潭异变时救过的，此刻却别开脸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同心佩。

　　广场上的杂役弟子们纷纷退开，青石板上落针可闻。

　　罗羽松开王瑶的手，玄铁戒指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神秘空间的回应，像在提醒他，此刻每句话都可能掀起惊涛。

　　“擅闯禁地、私取秘典、煽动人心。“孙长老的声音像冰锥，“你可知同盟规条第三十七条？“

　　“孙长老。“罗羽向前一步，衣摆扫过阶下的青铜鼎，“昨夜子时三刻，灵源潭底的地脉裂隙又扩大了三寸。“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脸色微变的几位首座，“苏姑娘整理的《地脉异变录》里，三个月前就记着，黑暗尊主的'骨引'需用三十七个地脉节点滋养。

　　而我们脚下——“他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就埋着三个。“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西堂首座张伯年摸着花白胡须开口：“你说秘典里有证据，可这东西......“他指了指王瑶怀中的黑绸，“谁知道是不是你勾结暗部伪造的？“

　　王瑶刚要解下玉简，罗羽却按住她的手。

　　他想起密室里孙长老被黑血缠住时的恐惧，想起苏浅收到的黑影威胁，想起太虚幻境将开的预言——有些真相，现在摊开只会让人心更乱。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修仙界，你们会信吗？“他的声音低下来，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这片被晨雾笼罩的屋檐下，所有曾对他投以怀疑或期待的眼睛。

　　殿角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

　　东堂首座的弟子挤进来，捧着个染血的信鸽：“启禀各位长老，南疆分舵传来急报——暗部昨夜血洗了清云观，观主的本命灯......灭了。“

　　议事殿的檀香突然变得刺喉。

　　孙长老的手指在鹤氅上抠出褶皱，他望着罗羽肩头未干的血渍，想起密室里黑血顺着脚踝往上爬时，这个年轻人没有趁机灭口，反而教他运功逼毒。

　　可同盟数百年的规矩，哪能说破就破？

　　“跟我来。“孙长老转身走向议事殿，袍角带起一阵风，“所有参与调查的首座、长老，随我进会议厅。

　　罗羽，你......“他顿了顿，“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王瑶想跟上去，罗羽却回头冲她摇头。

　　他解下碎玉坠子塞进她手心——那是师门最后的信物，“去偏殿找苏浅，把玉简里的据点图拓三份。“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若我今日出不来......“

　　“不会的。“王瑶攥紧玉坠，眼尾泛红，“你说过要带我们看太虚幻境的雪。“

　　罗羽笑了笑，跟着孙长老走进议事殿。

　　雕花木门在身后吱呀闭合，殿外的喧闹突然被隔绝，只剩下殿内沉香燃尽的噼啪声，和孙长老按在案几上的手，关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