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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采访

1981文坛教父 不眠的吴质 3532 2025-05-14 08:31

  杨百川在江城才待了三天,就被周明远火急火燎地喊回去了。

  原来是他在《渝州文艺》上发表小说的事被县作协知道了,作协要专门派人来采访他。

  杨百川虽然是穿越来的,但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接受过采访,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周明远安慰他说,这不过是场普通采访而已,就问些生活和文学上的事,让他大大方方的,如实回答就行。

  虽然话是这么讲,但杨百川还是把老周提到的几个问题抄在纸上,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几遍。

  韩家书兴奋昏了,杨家人啥子时候被人家采访过!接受采访不就等于要被写成文章了,兴许还能上报纸,甚至上电视,成名人……哎哟,不敢往下想了。

  她翻出压箱底的中山装,那是杨清淮当年结婚时穿的,拿给杨百川试了试,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她把衣裳来回熨了好几道,直到面料平展得像块新布,才又给儿子穿上,还非得把最上头那颗扣子也扣得死死的。

  杨百川就这么一身樟脑丸味,坐在了周明远的办公室里。

  自从坐在沙发上,他手里就紧攥着备好的稿子,颠来倒去念了好多遍,但眼睛一离了稿子,就什么都忘记了。

  差不多坐了半个多钟头,敞着门的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人声,没过一会儿,几张面孔转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领路的是老周,后头跟着个穿酒红色西服的女人,还有个皮肤黝黑、戴着眼镜的男人。

  杨百川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周明远站在他和那两人中间,手掌冲女人一摊:“这位是县日报的陈记者,”又扭头望向男人,“这位是县作协创作联络部的王干事。”

  ber,不是说只有作协的人来吗,怎么日报的也来了……

  要晓得,在那个年代,电视还是个稀罕物件,更没听说过手机、网络这些东西,人们获取信息主要靠报纸,而县日报在当地应该是读者最多的一种。

  要是杨百川能登上县日报,那可就等于全县人都认识他了。

  他跟二人分别握了握手,像有股电流顺着手指钻进身体,搅得心底乱糟糟的。

  周明远招呼他们落座,两位客人便坐在长沙发上,杨百川单独坐到另一方去。

  王干事半欠起身子,接过周明远递来的茶杯,又坐回原处:“陈记者,你先问嘛。”

  陈记者点了点头,伸手到手提包里摸出一个牛皮本和一只钢笔。

  她把本子摊在腿上,翻开,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好的,杨同志,我先问。

  首先想请您谈谈,作为县酒厂的一名职工,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文学创作的?最初的创作契机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杨百川的意料之中。他凭着原身的记忆随便扯了几句,像什么记录生活啊、抒发情感啊,都是些挑不出错的回答。

  杨百川一张嘴,舌头就不打结了,心里也渐渐沉稳下来,在裤腿上揩了揩手心沁出的薄汗。

  陈记者边问边闷头记录:“在车间工作和文学创作之间,您如何平衡时间分配?能否描述一下您典型的一日时间安排?”

  “这首先得感谢贺厂长,她把我调到厂报社,让我既能和文字打交道,也有宽裕的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其次要感谢我的领导,老周社长……”

  杨百川余光往老周那边扫了一眼,见他正拎起水壶往茶杯里掺水,听到杨百川提到自己,手一抖,扭过头来,咧嘴一笑。

  又问了几个问题,许多都是杨百川提前准备好的,回答起来就很流利。后来遇到没准备的,话匣子一开,也越说越起劲,心里完全不紧张了。

  过了个把钟头,答完最后一个问题。陈记者合上本子,跟杨百川握了握手,跨出办公室门,把走廊里吞云吐雾的王干事喊进来。

  王干事带风进门,浑身烟味,伸手往夹克内袋一摸,掏出个小本子,翻开看了一阵,才开口道:“杨同志,我只有一个问题。”

  杨百川盯着他那张黝黑的脸膛,镜片底下的眼睛细长细长的,透出一丝狡黠。

  他说的也是标准的普通话。

  “前些天周社长给我寄了一期酒厂的厂报,你在上面发了处女作《遥远的海岛》……”

  陈记者在旁边一拍大腿:“哎呀,我还带来了。”说着埋下脑壳,拉开手提包,翻出那份报纸,上面还有些蓝墨水勾画的痕迹,“写得真好,都把我看感动了。”

  杨百川客气地笑了笑,瞟见一直在办公桌边干活的老周,此时正慢慢踱过来,装模作样去倒开水,其实是竖着耳朵听这边讲话。

  在得知作协要来采访杨百川之时,周明远就把那期厂报寄给他们了。

  在接他们来的路上,嘴巴也没停过,翻来覆去讲那点事儿,听得他俩耳朵都起了茧子。

  杨百川没想到王干事会提那篇小说。毕竟关于那篇小说的记忆完全来源于原身,而且在他看来,那篇小说不过是照着十七年文学的老路子写的,既没新意,也没什么可聊的。

  王干事接过陈记者带来的报纸,又端详了一阵,扬起脑袋看向杨百川:“杨同志,《遥远的海岛》和《一个人的中国》我都读了。我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在《遥远的海岛》里,你完全采用了一种传统的写法,跟《保卫延安》这样的老作品没有本质的差别;

  到了《一个人的中国》,写法却完全变了,虽然还是现实主义,但能从细节上看出差别,而且基调也是下沉的,写的都是些阴影、角落里的东西。

  再说语言,前一篇比较粗糙,后一篇明显精巧了许多。虽然是朴实的语言,但看得出来是精心雕琢过的。啧……怎么说呢,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我想问问,造成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你最近是不是读过什么书?”

  杨百川寻思,不愧是作协的干事啊,就是不一样,一下就点出了差别。

  他心说这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但没法把这话说出口。

  杨百川一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余光里,陈记者和老周都直勾勾望着自己,脸上布满了期待的神色,显然他们也觉得王干事问的问题很有水准。

  老周瞧见《一个人的中国》见刊时,特意买了一份想收藏起来,一读,却发现自己先前读的是另一个版本,登出来的版本压根没修改结尾。

  他心里暗骂,好小子啊,敢骗老子。但转念一想,既然都已经上刊了,还被杂志的主编这样夸奖,想来审核方面没什么问题。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嘀咕,先前还在写英雄冲锋陷阵的杨百川,怎么一下子调子就急转直下,写起苦大仇深的命运了呢?

  杨百川扫视一圈众人,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又抛出个问题:

  “大家觉得,战争文学最重要的是什么?”

  杨百川的目光停在老周身上。

  老周想了想,说:“那肯定是写得真实噻,这也是我当初录用你这篇《遥远的海岛》的原因。你对海岛、战争的描写特别生动,读起来身临其境,一般人还真写不出那个味道。”

  杨百川又看向陈记者和王干事。

  王干事开腔道:“我觉得关键是写出一种复杂性吧。以前的战争文学比较单调,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比方说,写敌人都是同一个套路,换个专业点的词说,是脸谱化的。开头都嚣张得很,后面被打得抱头鼠窜。

  当下崇尚改革,我觉得战争文学也应该打破以前那些条条框框,写出新意,写出不一样的复杂性。杨同志,你怎么觉得?”

  杨百川点了点头,说:“王同志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比较表层。”

  他有点心虚地瞟了眼王干事,见对方脸上没露出不快的表情,便接着说:“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写出人性。

  传统的写法也好,创新的写法也罢,说到底都是写法问题,是表层,最核心的还是要看写的内容是啥子。

  战场是一个泯灭人性的地方,所以发掘那些还没被磨掉的人性闪光点,就特别重要。

  战士们围在一起唱歌是人性,英雄奋不顾身堵枪口也是人性……大家晓得那篇《谁是最可爱的人》吗?”

  陈记者接话道:“课文嘛!”

  杨百川点了点头:“在我心目中,那篇文章把人性的善意和力量刻画得特别到位,那就是一流的战争文学。

  其实,这种理念不应该局限在战争文学上,别的题材也是一样的。比如《一个人的中国》,也是一样的道理,写出真实的人性和人的生活最重要。”

  王干事欣慰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小本子重新塞回夹克内包,站起来跟杨百川握了握手。

  “小杨同志,我想请你去作协做一次汇报,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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