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彬也没还手，任由俩汉子推搡他离了粮油站两三丈远，直到彻底退出粮油站的地界。

　　见他识相，俩汉子也不跟他吵，直接回去站里，继续充当站里的护卫。

　　徐文彬狠狠瞪了眼那女柜员，抚平被弄得褶皱的衣裳，四下看了看，多走了两圈，绕回了巷子。

　　先前那女柜员的确没说错，他就是跑上门闹事的，目的当然是试探一下周围有没有大盖帽，谁也不敢说那顶着政策收货的家伙，会不会就在今天湿了鞋。

　　在巷子里，徐文彬走着走着就笑了，没想到过了十几年正经生活，混子的老手艺还没丢咯。

　　等他跟徐父碰面时，老爹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地上的旱烟渣子都盘了半圈，一见到他，立马站起了身，满脸喜色地问道：“没啥事儿吧？能去了不？”

　　徐文彬点了点脑袋，刚想答应老爹一起过去，临了却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爹，你还是得在这等会儿，我先扛过去一袋，跟他探探底。”

　　“要是价格合适，我把这袋子都给他，到时候再叫你过去。”

　　听到是为了谈价格，徐父就算再不想等也老实地蹲回了自己画的半个金箍圈，“去吧去吧，我再等会儿就是。”

　　徐文彬心里头想着对付老爹还是谈钱好使，手上动作不停，将麻袋扛在肩上出了巷子。

　　再次路过粮油站的时候，柜台前恰好没人排队，那女柜员一见到他，又狠狠剜了他两眼。

　　只是这次他可没看到，直接奔着粮油站对面的巷子就走了进去。

　　一户、两户...

　　脚步不停，马上就要到了第三户的院门前，然而他却止住了身形，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相比徐父所在的巷子不时响起的说话声，这个巷子太安静了些。

　　安静地仿佛掉下根针都能听见...难道真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谍战电视剧，每到间谍暴露的时候，周围都会变得静悄悄的，这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那成语应该是这么说的...

　　不行，得走！

　　今天不适合交易！

　　可就在他转身刚刚迈出一步时，一个穿着藏蓝色中山装，戴着大檐帽的中年男人突然从第二户的院门中冲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人的手上还拿着一把五四式手枪，黑洞洞的枪管直直地对着他的胸口！

　　在这一刻，徐文彬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右手死死地抓着麻袋，额头上瞬时就有汗珠冒了出来。

　　被枪指着怎么办？是要先举起双手投降吗？还是要先解释一下…

　　后头麻袋还有东西…

　　他刚想要开口，就被那持枪的中年人一瞪。

　　接着，那人嘴巴撅起，以极小的声音嘘了一声。

　　徐文彬听话地点了点头，在对面中年人的摆手示意下，慢慢挪动着双脚走到第二户的院门前。

　　要不要趁中年人转身的时候跑？

　　可那特么是枪啊！

　　孙高义这个朋友要遭重！

　　草！都啥时候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摘干净自己的嫌疑吧！

　　此刻他脑子转得飞快，不断在心头想象着一会儿大盖帽会问些什么问题，而他又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学到的一切经验都趋近于无，毕竟他两辈子可都没接触过这类人，只记得他们在荧幕前的威严形象了。

　　一边挪动着，脚下就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腿肚子都得抖个两三下，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喉头耸动，第N次咽下口唾沫，就在中年人开口问话之前，他进行了最后一次深呼吸。

　　“你是干什么的？”中年人的声音较粗，语气亦是威严。

　　明明已经深呼吸过，可徐文彬还是不由结巴地答道：“我...我是...我是卖鱼的...”

　　“卖鱼？”对面仍拿着手枪对着他的中年人明显不信，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冷冽，“卖鱼你会跑这儿来？”

　　“麻袋里头是什么？”

　　“鱼...我...我捞的...鱼，”徐文彬拼命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但越是这样，嘴上越是紧张，连一句话都讲不通顺。

　　听到这个回答，持枪中年人朝着另一名没有身穿制服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同时对着徐文彬厉声道：“别给我耍花样啊，看你这紧张的样子，你应该认识我手里的是什么。”

　　“再回答我，你麻袋里的是什么！”

　　徐文彬本就心跳得“砰砰”的，经过这么一喝，一下子心神就乱了，不经意间就松了手。

　　麻袋掉落的同时，他整个身子也往下划，竟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恰好麻袋也落了地，两三条细长如柳叶、翻着白眼的青皮子鱼就掉了出来。

　　进了院子就一直在徐文彬身后戒备的年轻人扒开麻袋往里看了几眼，又扒拉掉上面的青皮子鱼，看到还是鱼，只不过样子与青皮子鱼不同，是十来条圆棍一样的面条鱼。

　　他合上袋子，一边朝中年人摇头的同时，将那青皮子鱼一同给装回了麻袋里。

　　虽然验明确实是卖鱼的，但一番问询肯定也是逃不了的。

　　“你卖鱼为什么会往这里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徐文彬对面的中年人依旧没收起枪，语气依旧冷硬。

　　“我...我是下边...下边西山村的，第...第一回来镇上...”

　　“同...同志，是...是真的，你...你们要是不信，可...可以跟粮油站的女的问。”

　　“我...我刚才还去问了粮食，我想着一会儿卖完鱼以后，去跟她换点粮食给我娘，被她轰出来了...”徐文彬的话是越说越顺，将一部分真相讲了出来。

　　持枪中年人冲同伴抬了下脑袋，“你去问问。”

　　随后，他再次看向徐文彬，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同事出去问了，要是有一句假话，哼哼...”

　　徐文彬瑟缩了一下，随后迎向中年人的目光，心里的紧张自然还有，只是从那年轻人没翻出黄唇鱼之后，就变得小了些。

　　刚才拼命想的法子这时候也出现在脑子里，他冲着对面中年人说道：“同志，我真是卖鱼的，您如果不信，我把鱼都倒出来，您看一眼？”

　　“这倒是不用，乖乖在这等着！”

　　“我真是良民呢同志，对了，您知道码头怎么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