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
于红楼里,可不是林妹妹的贴身侍女?
怎地突兀寻来,莫非黛玉出了什么事?
朱仲安心里带着疑惑,旋即告诉秋生,将之请入偏厅里。
须臾,一留着双丫髻,身穿藕荷色衣服的俏丫鬟,就低着头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雪雁!
自被王府小厮叫住,从角门进入府邸后,小丫头就显得局促不安。
一路来到厅舍,注意到太师椅处的俊美男子。
同那日姑娘认亲时,处于屏风之内,瞧见的人影一模一样。
她忙是僵硬的行了个万福,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前方传来了温和声音。
“不用紧张,有什么事儿,慢慢说来!”
听罢,雪雁心绪刹那放松了不少,这才结结巴巴道:“奴婢……是林姑娘的丫鬟……我家姑娘,正月里,才和世子爷认了亲……”
“上月生日时,世子爷还送了礼。但像那自鸣钟,近些天里,却是不怎么响了,寻了府里的人,也没找不到原因。”
“偏生今儿,姑娘……急需野人参,奴婢随王嬷嬷一同出府,往王府街的千芝堂取药,正巧路过了王府……”
说到最后,雪雁语气捋顺了,语速快了许多。
随之,就像是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将前因后果,全部讲了一遍。
只是面上的焦急不安,却是怎样也遮掩不住。
朱仲安听罢。
当即捋清了两件事。
一是雪雁来到府外,是她借着取药的机会,自作主张,偷偷来的。显然关心自家姑娘,也可见林妹妹对那自鸣钟,是真的喜欢。
至于那千芝堂,专供珍稀药材,距离肃王府就几步路而已。
二是黛玉的病情,似有些加重……
但见春杏端着茶盏来了,他示意放在一旁,看向垂首的小丫鬟,又斟酌问道:“林姑娘可是生了重病?”
啪!
这话一落,就见雪雁跪在了地上,泪滴不住落下,道:“不瞒世子爷,我家姑娘前天的时候,突得一病不起,近两天里,也一直没精打采……”
到了京里的国公府,已有两月时间。
雪雁一直谨记着姑娘教导,收了孩子气。
然以年纪小,见识少,一时融不进贾府丫鬟的圈子里,也藏了很多心事。
一见黛玉生了病,就有些病急乱投医,只想寻上各种法子,能让主子快些好起来。
此外,她亦是记得面前的世子爷,虽只是林家远亲,但前番一众礼物,都花费了心思,对姑娘很不错。
因此,这边藏不住事,忙不迭的说了出来。
见状,朱仲安示意春杏,将雪雁扶了起来,又详细问了过程。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清楚了黛玉病重的缘由。
原是听到了贾母同王夫人等女眷,聊起江南传来的消息。即大半月前,林如海这位贾府姑爷,不幸遇刺……
林妹妹显然是忧心过度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
朱仲安当即有了主意,也知雪雁这小丫鬟,心思单纯,忠心耿耿。
且不能久待于此,还需同王嬷嬷汇合回府。
他便沉吟道:“你也不用担心,那自鸣钟可抽着时间,寻个国公府的小厮送来,要不了个半时辰就能修好!”
“至于江南的传闻,而今我也没有听到确切情况……等过些天,只要确定林老爷安然无恙,林姑娘的病情,定会慢慢好起来!”
这一番话落下。
雪雁揉着通红的眼睛,哭声当即就停了。
铭记于心里,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被春杏送出府。
待回到不远处的千芝堂,王嬷嬷尚在等调来的野人参,见小丫鬟迟迟归来,以为偷着出去玩了,难免一顿好骂。
而等到雪雁回到荣国府后,一直操心着自家姑娘的事儿。
就寻到了相对熟悉的小厮茗烟,请帮着送到肃王府修理……
……
隔日,荣国府。
荣庆堂,东侧耳房。
炕桌旁,黛玉的气色,要比两天前,要好上许多。
不再是那般苍白无血色。
只是背倚靠枕,手边放着书籍,看向窗外翠竹,略有些出神。
须臾,待见老太太,新调来服侍的丫鬟鹦哥,端着药碗临近。
雪雁忙是接了过来,鼓起嘴吹了吹,感觉温凉了些,这才小心递了过来,提醒道:“姑娘,该喝药了。这药刚温好,趁热喝才不苦……”
黛玉转过身,罥烟眉微蹙,看了眼雪雁和鹦哥,叹道:“近些天,难为你们操心,尤其日日熬药了。”
见姑娘这般说来,两个丫鬟忙是行礼,回道:“都是奴婢该做的,只愿姑娘病情,能早日好起来!”
咕咕咕~
谁知那自鸣钟,恰在此时,也欢快地响了起来,似在附和。
黛玉有些新奇,眉头逐渐舒展,明明记得这自鸣钟,前些天不是坏了吗?
怎地又突然变好了?
她一时没去管,先是喝了药,而后将药碗放到鹦哥手里,忽地柔声说道:“你来我身边也有些天了,也是最让我省心的,性子亦是赤诚。”
“以后不如改名紫鹃如何?”
林家姑娘赐名,诚可见对她的认可了。
鹦哥刹那面露喜色,忙是一个万福,恭敬道:“紫鹃多谢姑娘赐名!”
等到改了名的紫鹃,收拾好药碗离开。
雪雁见姑娘气色渐有恢复,她眼珠一动,劝道:“只要姑娘保持好心情,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您看看这鸣钟可不就自己响了吗?”
“还有江南那事儿,只是老太太提了嘴,没有说具体情况,总之做不得数。想来老爷定是安全的,姑娘就莫要忧及身子了……”
雪雁将心里话讲完,但觉自家姑娘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对劲,忙得住了嘴,低头捏着衣角,不敢言语。
而黛玉对这个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一直熟络无比,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面上假装恼怒,冷笑道:“我平日说的全当耳旁风,你这又是听得谁说的……”
雪雁不经试探,眼见姑娘生气了,哪里还藏得住事儿,扑通跪地,道:“姑娘恕罪!奴婢蠢笨……”
花费了半盏茶,小丫鬟将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末了道:“姑娘要打要罚都使得,只求别气坏了身子!”
林家姑娘听完后,思量了好一会儿,盯着那自鸣钟。
她心本聪明灵慧,何尝不知那些话,是朱家表兄,借雪雁之口,从旁开解于她?
算是有心了!
这边消了气,她低声叹道:“罢了……你虽莽撞,也是一片好意。但别往外说,若再这般冒失,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