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西荒异变
海风吹来,苍溟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摸出初代白虎塞给他的铃铛碎片,轻轻一摇——“叮”的一声,脆得像西荒的晨露。
“阿公!”白戮虎突然扑向船舷,“看!海眼底下!”
众人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海眼深处,半块更古老的碑从泥沙中升起。
碑身刻着“九曜”二字,泛着与玄星相同的黑光,却被天命碑的“护”字金纹缠着,像被拴住的野兽。
“九曜……”苍溟想起玄武龟甲底部的小字,“初代说过,它们会来。”
“那就让它们来。”红衫少年的金鳞闪着光,“下次换我们等。”
银甲青年的银铃“护世”二字亮起:“下次换我们护。”
白戮虎跳上桅杆,虎啸震得云散:“下次换我们吼!”
苍溟望着三人,又望向天命碑上的新刻痕,突然想起百年前江瑜在他掌心画的“圆”字。
此刻,那字正随着心跳发烫——四象同生,从不是终点,是轮回。
海平线上,朝阳升起。
北冥的海水被染成金红,像初代朱雀的尾羽;
浪花拍在天命碑上,像初代白虎的铃铛;
风卷着忘忧草的香,像初代玄武的水纹;光链在天空交织,像初代青龙的龙鳞。
“阿公,我们回家吧。”
银甲青年扯了扯他的衣袖,“西荒的忘忧草该谢了,我们得赶在谢之前……再种一茬。”
“好。”
苍溟摸了摸他的头,又揉了揉红衫少年的发顶,最后抱了抱白戮虎,“回家。”
船桨划开水面。
天命碑上的“护”字闪了闪,突然渗出一行小字:“人间有暖,天道有眼——敬四象,敬人心。”
……
西荒的风裹着铁锈味。
苍溟站在忘忧草花田中央,靴底碾碎一片焦黑的花瓣。
往日漫山遍野的金红花海,此刻像被泼了墨汁——
最靠近四象碑的忘忧草最先枯死,花茎从根部开始发黑,渗出粘稠的黑血,顺着泥土爬向远处的花株,所过之处,连石头缝里的野菊都蔫了。
“阿溟!”白戮虎的呜咽从花田深处传来。
苍溟快步走过去。
白虎正扒拉着一株半枯的忘忧草,虎毛上沾着黑血,鼻尖红得发亮——
它连打了七个喷嚏,每声都震得周围的花茎簌簌发抖。
见他过来,白虎用爪子拍了拍那株草:“甜的……变苦了。”
苍溟蹲下身。
他摘下一片未完全焦黑的花瓣,凑到鼻尖——没有前章的清甜,反而是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指尖刚碰到花瓣,黑血突然渗进他的皮肤,在腕间蜿蜒成细蛇状的黑纹。
“阿公!”银甲青年的声音从山巅传来。
苍溟抬头。
四象碑的方向浮着灰雾,像被一块脏布蒙住了。
他踩着碎石跑上山。
红衫少年正站在朱雀碑前,仰头望着碑顶——赤焰纹的光焰缩成豆大的红点,在灰雾里忽明忽暗,像随时会被吹灭的烛火。
少年的金鳞泛着青灰,指尖轻轻碰了碰碑身:“烫,又冰……像块烧红的铁。”
“看白虎碑!”银甲青年的银铃“护世”纹突然暗了一瞬。
苍溟转向左侧。
白虎碑的银铃纹失去了往日的流光,灰蒙蒙的,像蒙了层百年积灰。
碑底的缝隙里,渗出几滴黑水,滴在他脚边的青石上,“滋啦”一声,石头被腐蚀出凹痕。
“青龙碑……”红衫少年的声音发颤。
他们绕到碑群后方。
青龙碑的金鳞纹正在剥落,每片金鳞掉在地上,都变成一截焦黑的碎渣。
更骇人的是,金鳞缝隙里渗出的黑水,竟在地面汇集成小股溪流,流向山脚下的忘忧草花田——正是那些黑血的源头。
“玄武碑。”苍溟的声音像被冻住了。
最后一座碑前,玄武的水纹完全凝固成冰,冰面泛着幽蓝,却浮着密密麻麻的古篆:“九曜”“食根”“万灵为粮”。
冰纹里卡着半片龟甲,龟甲上的“镇”字被啃掉了半角,缺口处沾着黑血。
白戮虎突然扑到苍溟怀里。
它的虎毛不再温暖,反而刺骨冰凉,虎爪死死勾住他的衣摆:“阿溟,疼……这里疼。”
它用鼻尖蹭他的手背——那里的白虎图腾正在褪色,原本滚烫的纹路,此刻像块冻硬的膏药。
苍溟摸出虎魄残片。
残片里的魂灵不再清晰,只传来模糊的震动,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
他把残片贴在耳边,听见细碎的警告:“地脉断……四象竭……九曜食根……”
“九曜。”红衫少年重复着这个词。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青龙碑底的缝隙——
缝隙里露出与九曜碑相同的黑光纹路,像无数条蛇,正顺着碑身往地下钻,“前章海眼里的碑……它们在吃地脉。”
银甲青年的银铃突然发出清响。
他指着四象碑的基座:“阿公,看!”
四人凑近。
每座四象碑的底部,都裂开了蛛网般的细缝,缝隙里翻涌着黑光,与九曜碑的纹路完全吻合。
最深处的黑缝里,浮着半张人脸——是初代守碑人的残魂,他的眼睛被黑血糊住,却拼命张着嘴:“守碑人……快……”
话音未落,黑缝突然闭合。
残魂被吞进黑暗,只留下一声闷响。
“阿公,我们的手……”红衫少年举起手。
他的金鳞正在褪成灰白,连指甲盖都泛着青;
银甲青年的银铃“护世”纹出现缺口,像被什么啃过;白戮虎的虎毛成把脱落,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
苍溟的虎魄残片突然剧烈震颤。
他摊开手,残片里渗出一行血字:“九曜噬根,四象将陨——速离西荒!”
“不。”苍溟把残片攥进掌心。
血字渗进他的皮肤,在虎口处烙下“护”字,“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山风突然卷起黑沙。
忘忧草花田的黑血溪流突然暴涨,像条黑龙,顺着山路爬向四象碑。
红衫少年的龙尾“啪”地拍在溪边,龙鳞渗出金血,暂时止住了黑流;
银甲青年的银铃“护世”纹重新亮起,光网裹住白虎碑,灰雾被撕开一道缺口;白戮虎仰天长嚎,虎毛炸成金色屏障,护住朱雀碑的赤焰。
“阿溟!”白虎的虎爪按在他心口,“你闻!”
苍溟深吸一口气。
风里有股若有若无的甜——是未被黑血污染的忘忧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