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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8章 第二笔

  牧瑶眉头紧蹙:“这说明什么?”

  璃瑜看着那魂印上的残裂线痕,神色罕见地冷沉:“说明命编者——从未真正脱离控制。”

  我听得脑中一震。

  命编者?九九?

  “你说她仍在魂印结构中?”我不敢相信。

  璃瑜却道:“玖昀封笔,是替代;九九归无,是选择;可这印图说明——冥页残主,或许早在她们之上,就已布下第二笔。”

  “我们所认为的自由,其实……只是一场编内的回响。”

  那一刻,我忽然开始怀疑,我们所谓的“脱离命书”……是否不过是从一页,跳进了另一页。

  我们继续前行,书页山体渐渐褪色,像是残稿被岁月啃噬,越来越空,越来越薄。我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我们面前忽然出现一处深渊,像是书页被撕开了一条活口,那道裂痕幽深而寒冷,隐隐传出一股极远极旧的“命语回音”。

  “这里是……地脉。”璃瑜低语。

  “有人必须下去。”牧瑶看了我一眼,“谁识息最稳,谁去。”

  我没有犹豫:“我去。”

  踏入地脉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不是“下去”,而是“被拉下去”。

  脚下踩的是咒灰,身边环绕的是层层未名印页,它们像浸血的纸带,一节节缠上我四肢,我一步一沉,如坠水墨之渊。

  光线渐无,耳边浮现出低低的颂语,不像咒,更不像经,反而像是某种残梦中耳语:

  “写者非人……始页无名……封印非终……笔火未熄……”

  我越走越深,直到眼前猛地亮起一点火光,那是残魂之焰,幽幽而生,在黑暗最底的石砚之上,有人站着。

  我看见他。

  一身灰袍,无饰无纹,如被书灰浸泡千年。面容模糊,像从魂书背页撕下的一段残影。他没有瞳孔,眼眶如墨,黑得没有底,而他手中,正拿着一页残灰之页。

  那页纸不属魂典,也不属咒录。它不发光,却如吞光之墨,将周围所有火焰的颜色一点点吞噬。

  我张口想问是谁,可那人先开口了。

  声音低得像破旧的命钟回音,在这地脉最深处荡着,带着一种诡异的缓慢与清晰:

  “你来得太迟。”

  “你是谁?”我问。

  那灰袍人却只是站着,脸上的皮肤像被谁用灰墨浸泡过的破纸,斑驳、浮胀、裂缝中隐有碎字翻滚。那不是皱纹,那是咒纹衍骨,是某种被埋藏过久、又被活生生唤醒的“古印亡者”。

  “你来得太迟。”

  他又重复一遍这句话。

  那声音像是从石棺里拖出来的骨音,细腻得渗人,低沉得发虚,我听得心跳漏了一拍。

  “你到底是谁?”我咬牙追问。

  他缓缓抬起头,两只眼里空洞无瞳,只剩两圈幽灰的“书页阴圈”,我顿时意识到,那不是“眼睛”,是“观测孔”——就像从书外窥视内文的残灵。

  “我……是书前者。”

  我心中一震,退后一步,脚下咒灰如水般晃动。

  “书前……什么意思?”

  灰袍人手中那一页残灰之纸,忽然在空中展开。他没有翻动,也没书写,可那页纸自转之间,竟浮现出一道极深的咒痕图轮,仿佛一个被剪开的漩涡,从中浮出千万残魂影像,散乱无序,却构成某种难以形容的“笔序错构”。

  “你们以为‘命书’是开篇。”

  “其实,它不过是一次……被迫的回录。”

  我脑中轰地一声。

  这句话,不只是颠覆我认知,它几乎推翻了整个魂界的构建逻辑。

  “你说……命印不是最初?”

  “不是。”

  他的声音忽然紧了几分,嘴角扯出一丝像撕开的纸缝那般的古怪笑意。

  “命印非开篇之物。”

  “在它之前,有笔者。”

  “而我,就是书前的——记录者。”

  我握着咒骨的指节一寸寸发白,隐约间意识到,我即将面对的,可能不是一段秘史,而是一个被魂书全界避讳的真相。

  “你想告诉我什么?”

  灰袍人手指一翻,那张残灰之纸赫然贴在我眉心。

  那一刻,我连反应都来不及,整个人识海猛然被拉入一片灰芒之中。

  眼前,光线断灭。

  不是黑,是一种“未命灰”。

  无上下,无四方,我仿佛陷入了一页不完整的书稿里,天地像未干的咒墨,一晃一晃地脱着骨皮,直到天穹之上——缓缓升起一轮红月。

  不对,那不是月。

  那是一颗……血染的命眼。

  它不是天体,而是“主笔之瞳”。

  而那血月之下,九界横陈,如纸页层层叠起,被那命眼俯瞰,宛如尸页堆山。而在血月正中,一道人影高悬天际,背对众生,一笔一划地——撕毁。

  不是书写,是毁灭。

  我认出了她。

  玖昀。

  那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玖昀。

  那是她……在“命纪”之前——一纪又一纪地毁书者形态。

  我看见她笔锋一动,一页魂界灰飞烟灭。

  她再落笔,一条命脉燃尽断裂。

  咒火起,界图裂,十三纪元,在她笔下接连湮灭,每一次书页落下,便是一界终章,而她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只有眼底——越来越深的疲倦。

  这不是疯,是宿命。

  她,是主编者。

  也是旧命终焉的执行人。

  那血月落下最后一页的同时,我眼前猛地闪出一道光,我魂海如被撕裂,耳膜炸响,残文倒灌,我眼前一黑,再次睁开时,竟已重返那地脉深渊之底。

  我摔坐在石地,喘息如牛,识海中仍残留那一幕幕残界塌陷的可怖景象。

  灰袍人仍在,站在石砚之后,像一尊未完雕塑,只冷冷望着我。

  “你看见了吧。”

  我声音发颤:“这不可能……命书是开篇,是开界之笔,怎可能——”

  他缓缓摇头。

  “你们所知,是玖昀留下的‘定稿’。”

  “可我所知,是她十三次‘误书’之前,仍未公布的‘草页’。”

  “你读的那页,叫——未初卷。”

  我如坠冰窖。

  “未初……”我喃喃,“那是……命书之前的……起笔?”

  “不是起笔。”他淡淡道。

  “是……封笔。”

  “你以为命纪是开始?不。它是——禁忌回录。”

  “她曾试图封掉一切,回到最初,却每次——都被‘笔之本源’唤回。”

  “命书纪,根本不是纪元,是纪‘环’。”

  “你们在循环。”

  我猛地抬头,口中干涩得像纸页被火舔过。

  璃瑜的声音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冥页残主……或许早在她们之上,就已布下第二笔。”

  难道说,这第二笔……早已写在“我们”诞生之前?

  “玖昀毁了十三纪元,只为了……不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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