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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无力的样子

期盼你是希望 一路蜿蜒 2527 2025-07-14 13:29

  能晶的光忽明忽暗,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呼吸。

  小洛缩在田埂边的草垛后,稻禾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涌进鼻腔,可这熟悉的味道压不住心里的冷。他望着回忆里那道蜷缩在青瓦屋角落的影子,雨水顺着漏缝砸在那孩子的脊背上,洇出深色的水痕。怀里的猫已经没了气息,可他还在徒劳地用体温焐着,指尖抠进猫僵硬的皮毛里,血珠混着雨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为什么……为什么护不住你……”那时的他只会重复这句话,声音被雨声吞得只剩气音。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屋顶的破洞,怕看见老天爷正冷眼旁观这场笑话——连只猫都护不住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用?

  画面猛地切换,是乱葬岗的雪夜。老道的手垂在他膝头,已经冷透了,可他还在拼命往老人怀里塞干草,雪花落进他的衣领,融成冰水流进胸口,冻得他牙齿打颤。“醒醒啊……你教我吐纳,我给你采药……”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连老人最后一句叮嘱都没听清,只记得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个只会哭的自己。

  最疼的画面,是执法堂的青砖。灰袍弟子的仗魂鞭抽在他后心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狗。光剑明明就在怀里,可他愣是没敢拔出来,直到血浸透衣襟,才在剧痛中爆发出那点微薄的反抗——可那又怎样?若不是光剑本身的灵力护住心脉,他早成了刑柱上的一摊肉泥。

  “连自己都护不住……”小洛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滚烫的泪。能晶的暖意挡不住这刺骨的凉,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细节,此刻都化作尖刺扎进心里:他曾对着老道的坟头发誓要报仇,结果连青云阁的门都不敢靠近;他曾答应老伯要守好药圃,转脸就被人掀了个底朝天;他甚至连农妇递来的窝头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接,怕给对方招来祸端。

  眼泪砸在光剑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剑身的震颤突然停了,像是被这滚烫的泪烫得失语。

  “恨啊……”他咬着牙,声音里裹着血沫,“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连哭都只能躲在草垛后面……”

  恨当初在青瓦屋没勇气冲出去找干柴,恨在乱葬岗没力气背起老道跑,恨在执法堂没早点拔出剑——若是那时能再强一点,再狠一点,是不是很多事都会不一样?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来不及”和“对不起”?

  能晶的光彻底暗了下去,像被他的眼泪浇灭的烛火。回忆里的雨还在下,雪还在飘,而现在的他,只能缩在田埂边的草垛后,任由悔恨像潮水般将自己淹没。草叶上的晨露被他的肩膀震落,滴在裸露的脚踝上,凉得像谁在轻轻抽他的耳光。

  原来最疼的不是孤立,不是狼狈,是明知道哪里错了,却连回头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天快亮了,过路的农人该下地了——在这即将热闹起来的乡间小路上,连哭都得藏着掖着,像极了这一路走来的自己——永远在怕,永远在躲,永远在恨,却永远什么都改变不了。

  林间的风卷着落叶,打在光剑的剑鞘上,簌簌作响。小洛坐在一根断木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剑柄上的冰纹,那纹路被他摸得发亮,像一条条凝固的血痕。

  他抬起头,望着青云阁所在的方向,夜色里那片轮廓早已模糊,可他仿佛能看见:金袍长老们正站在断墙前发号施令,弟子们搬着新的梁柱往废墟上堆,连那些跑掉的余党,此刻也该在暗处集结,等着卷土重来——就像田埂里的杂草,拔了又生,根早扎进了这片大陆的骨血里。

  他太清楚了。

  青云阁的根基不是那座阁楼,是盘在各州府的商铺,是藏在矿脉深处的资源,是那些刻在百姓骨子里的“敬畏”。他挥剑劈碎的,不过是层看得见的皮,底下的血肉筋骨,半点没伤着。用不了半年,新的门楼会比以前更高,新的刑柱会比以前更粗,那些被他救下的杂役,或许还得跪回原地,连抬头的勇气都被重新碾碎。

  “抗衡?”小洛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凭我手里这把剑?还是凭我这条随时会被追杀的命?”

  风突然变得凛冽,像执法堂的铁链扫过地面。他后心的伤疤猛地抽痛,那些被仗魂鞭抽打的记忆、被按在地上的屈辱、看着老道断气时的无力,突然像野草一样疯长,缠住他的喉咙。

  是啊,他抗衡不了。

  就像田鼠啃不动城墙,蝼蚁撼不动大树。大势力翻个身,就能把他这样的“小角色”碾成泥。可泥里的种子,被逼到绝境时,也能挣裂石板——他想起青瓦屋被烧时,自己抱着那只死猫,在火里咬断了一个黑衣人的脚踝;想起乱葬岗,他用半块砖头砸晕了搜山的弟子;想起执法堂,他明明快被打死,却还是攥着光剑,划破了张执事的脸。

  那些时候,他都没想过“抗衡”。

  他只想咬一口,哪怕牙齿崩碎;只想抓一把,哪怕指甲脱落;只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泥里的虫子,被逼急了也能叮出他们的血。

  小洛猛地握紧光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剑身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芒,像极了被逼到崖边的狼,眼里最后那点犹豫被戾气烧得精光。

  “重建?”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那就让他们建。”

  建一次,他就来拆一次。

  拆不了梁,就烧了他们的账房;杀不了长老,就宰了那些作威作福的核心弟子;断不了他们的根,就搅得他们日夜不宁,让他们每喝一口茶都得提防着杯里有毒,每睡一个安稳觉都得担心屋顶塌下来。

  他知道自己最后可能会死,死得像条被踩烂的虫子。

  可那又怎样?

  至少在闭眼之前,他要让青云阁的人知道疼。要让他们在重建阁楼时,看见断梁就想起他的剑;要让他们在举起仗魂鞭时,手腕会因为记起他的眼神而发颤;要让他们每次提起“地灭魂”这三个字,都得啐一口带血的唾沫——那是他从他们身上硬生生扒下来的皮。

  风卷起他的衣角,后心的伤疤在动作里隐隐作痛,可他眼里的光,却比头顶的月光更亮。

  反正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

  那就带着一身的伤,一头扎进这场注定赢不了的仗里。哪怕最后被碾碎,也要在那些人的心上,留下几道抠不掉的血痕。

  这是他能做的,最狠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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