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是看戏的好时候。
“你又去哪儿猖了?”
丰和站在铜镜前,看着面前的自己,整理着妆容,余光瞟见刚跑回来,还在气喘吁吁的小家伙——白子轩。
“旁边那个吴家大堂里,今晚也在唱戏,他们都关门好多天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一个角儿!”
小家伙说着,脸上绽着笑,清澈的眼眸里闪过几丝灵光。
“你进去看了的。”
“没有,我在外面听了一下,有打鼓的声音,敲锣的声音,还有喝彩的声音,可热闹了呢,戏肯定好看。”
“哦。”
丰和看着白子轩手舞足蹈地表演,只是轻描淡写地肯定了一声,没有去看的打算,待会儿他们自己还有戏呢,现在不能分心。
不过,小家伙的话勾起了丰莹的兴趣,扔下自己那块小小的台词本,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子轩哥哥,倾听他精彩绝伦的讲述。
有了听众,白子轩就来了兴趣,对着丰莹一顿吹嘘,可吹嘘完就吹嘘完了,小石头没有在池塘里激起一点波纹。
丰和仍自顾自地看着镜子。
白子轩挠了挠脑袋,喃喃地问道,“要不,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丰和没有回答,因为待会儿有戏要演,实在不能分心。
丰莹想看,也就跟着请求道,“哥哥,我们就去看看嘛。”
见丰和还是没有说话,两个小家伙都跑到了他身前,拉着他的手臂,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台词背得怎么样了?”
丰和有些架不住这软磨硬泡了,看着两个小家伙,很正经地问道。
“都记住了!”
听着这异口同声的回答,丰和盘算着演出开始的时间,还早,可以去看看,可以去学习学习。
“那,走吧。不过,我们最多看半柱香!”
“耶!”两个小孩蹦蹦跳跳地欢呼了起来,小手牵着小手,走在了丰和的前面。
别人家的大堂的确宏大,的确气派,丰和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待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法比。
这吴家大堂红火过,不过那已经是好早之前了。
自从那几个红火的角儿有事走了,吴家大堂就好久没开张过。前一阵子就听说在翻修,原来是在老早地备着,只是不知道这个角,是新的还是旧的,又能待多久呢?
大堂的门口挂着一个白旗,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五百文一人”,旗杆的旁边搭着一张小木桌,木桌旁坐着一个摇扇子的中年油腻胖子,那是戏堂的老板,吴胖子。
看到这价格,丰和顿时被吓退了两三步,五百人一个人,怎么不去抢啊!
他们唱戏,看客一个人才收十文!
“哥哥,我们进去吧。”
丰和瞟了一眼两个小孩,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毕竟,他也不是很差钱,更何况,对他这个角儿来说,面子比钱更重要。
走到那吴胖子身前,装作大款的样子,很随意地甩出两枚碎银子,静候着,等通行票。
可是,这个吴胖子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或者说是一反常态,没有见钱眼开,没有喜颜悦色,而是冷冷地问道,“邀请函呢!”
“邀请函?”
“没有邀请函,是买不了票的!”
这大叔瞄了他们一眼,就知道面前这几人没有,靠着藤椅,就又躺了下去。
“买票,还要邀请函?”
“今天,在里面演出的可是人人皆知的头角,没有邀请函,还真看不了人家的戏。不像你们,给钱就能进。”
这大叔讽刺完两句,就将那把雪白的蒲团扇子盖在脸上,不再理会。
没办法,丰和自知无法争辩,争辩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三人只能离开,悻悻离开,可两个小家伙那恹恹的神情,不免让他有些心疼。
无奈之下,不是好人的他,绕着这大院走了一圈,找了个好位置,带着两个小家伙翻了进去,刚落地,就在旁边看见几个人,跟他们一样鬼鬼祟祟。
没有理会,没有去打招呼,他自知这种事情是见不得人的,大家都不想被认出来。
可是,这几个人他认识,这几个人也认识他,都是一个村的村民,也都听过他的戏,他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传出去,但传出去也影响不大,就当是笑谈了。
带着两个小家伙,又在戏堂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在木墙上一点一点敲出了几个小洞,动静不敢太大,生怕将那些什么老板什么学徒引来。
丰和本来想溜进去,但是门口有人守着!
把眼睛凑过去,视线斜对着戏台,位置勉强,看得见那浓墨重彩的表演。
于是,三个人就弓着腰,瞪着眼,津津有味地观看堂上的表演。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骨勇之人,怒而面青;脉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改,真狂徒也!”
好词,好句,好文章!
人很多,但他不羡慕,吴家大堂是这样的,高潮一阵一阵的迭起,一阵一阵的退下,他,细水长流!
没看多久,丰和就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他们该走了,他们自己的戏快要开始了。
站在台上,他高唱着,“欲入池中寻白玉,奈何洛神不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