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冰一觉睡饱起床的时候，奶奶已经蒸好了馒头在扫院子了，爷爷也早就骑着三轮车出去赶早市了。
“奶奶，”夏冰叫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奶奶身边，对自己这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懒猫行为有点不好意思。
“把畚箕拿来，”奶奶毫不在意，朗声对夏冰指挥道：“把垃圾扫了，倒在胡同口的垃圾桶里，一会儿有人来清理。”
“嗯。”夏冰接过扫把，把装满垃圾的畚箕拿到胡同口去了。奶奶则是洗了手，围上围裙钻进了厨房。
夏冰倒完垃圾回来，没什么事可做，便在这个从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院里溜达。黑色的土地上留着一条条浅浅的刚扫过的扫帚痕迹，院子西边的梧桐树又高又直，浓密的树叶遮住了半个小院的天空，阳光从东边的树荫缺口处照进院墙，在地上留下摇晃的树影，空气清新又凉爽，厨房的烟囱里正有炊烟袅袅上升，大概是奶奶的馒头和稀饭熟了，厨房门口冒出一片素白的蒸汽，院子渐渐飘满了新蒸的馒头香味儿。奶奶端着一个大瓷盆从厨房出来，夏冰连忙过去帮忙打起堂屋的帘子，雪白的纱布下面果然是一个个白胖轩软的馒头，看得人直淌口水。
奶奶把馒头放在桌子上晾着，看孙女盯着馒头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她拧下一口馒头塞进夏冰嘴里，夏冰烫得呼呼了好几口才咽下。
“好吃不？”
“超级好吃，奶奶，刚蒸出来的馒头，你都不怕烫的吗？”
“不怕，奶奶手上有老茧，不觉得烫。”
夏冰闻言拉住奶奶的手看，那双手又干又硬，粗糙得像砂纸。
“我的手粗，看你这双拿笔写字的手，”奶奶反过来把夏冰白润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笑着感叹道：“看看，又细又软，滑得跟缎子面似的，多好啊！”
夏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恰在此时，爷爷从外面回来了，他把各种蔬菜豆腐还有一刀鲜猪肉递给奶奶，对夏冰道：“你快开学了吧？开学是不是就最后一年了？”
夏冰点头，“嗯，是大四了。”
“唔，我刚才还碰见老李，说他们家孙子今年夏天没回来，说去实习什么的，他还问你来着。”爷爷打开吊扇，坐在桌前喝茶。
奶奶一边收拾菜，一边笑道：“他们家还不死心呢！就想知道小冰将来在哪儿工作，说他们家亮亮好像留在N市了，待遇有多么好，就是明里暗里想跟小冰谈，说将来能把她也安排在那儿，我就直说了，我们小冰将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可不替她做主。”
爷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都是你，惯得她女娃子家心大得很。”
奶奶笑了笑不再多说，叫着夏冰到厨房去给她打下手。
夏冰在厨房里帮奶奶洗茄子辣椒，看奶奶熟练地煎豆腐，那雪白的嫩豆腐在金黄的花生油里滋滋地冒着油泡，看着好诱人。
“小冰，”奶奶一边熟练地翻动豆腐，一边对孙女道：“别听你爷爷的，他老思想了，觉得女的就该在家里围着锅台转，你可不一样，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将来就得按着自己的意思过日子，奶奶不识字，要是识字啊，也早不在家里了！”
夏冰想起自己的专业和渺茫的前途，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她小声说道：“奶奶，我其实不知道将来自己能干什么，我还想再换个学校去读自己喜欢的专业。”
奶奶头也不抬地道：“那就去读，你就干你想干的事。”
夏冰闻言眼睛瞬间湿润了，她抿着嘴道：“要是，我将来读书或者工作的地方很远，不在C城呢？”
“只要你喜欢，去哪儿都好，哪怕到天边儿，只要记着过年过节的时候回家来看看就行。”奶奶把煎得两面金黄的豆腐小心地装好盘，又撒上椒盐和葱花，递给夏冰，拍着她的手道：“学会照顾好自己，让自己高兴点儿，各人有各人的命，别总顾虑着别人。”
夏冰捧着菜盘，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她强忍着难以言表的感动点了点头。
早饭过后，夏冰帮奶奶把厨房彻底大扫除了一遍，然后准备回家去。
奶奶紧紧地牵着夏冰的手一直送她到马路边，她一路上唠叨地嘱咐着，让夏冰照顾好自己，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家里随时有饭菜，别总看书，也要出门多转转之类的话。分别的时候，夏冰抱着奶奶抱了很久，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祁震蜷缩在病床上，他紧紧抱着一个枕头顶在肚子上，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虚空。病床上一片狼藉，床单被扯得不像样子，边缘上沾着几片干涸发黑的血迹。
祁卫衡在门外正恨得咬牙切齿，小惠和几个医生护士也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不敢做声。“秦枫还没来吗？！”祁卫衡突然发问，小惠吓得一抖，小声答道：“应该马上就到了。”
秦枫开车赶到医院，在停车场见到等候多时的石磊。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路边点了一支烟。
“小石，祁震到底什么情况？你跟我说实话。”秦枫眉心紧皱。
石磊思忖片刻，开口道：“祁总被软禁以后一直不答应参加记者发布会，老爷子为了让祁总死心，就找人跟踪跟踪了顾伯远的外甥女，拍到一组照片，结果祁总看了以后，突然急火攻心，就吐了两口血，他刚才情绪激动挣扎得很厉害，所以医生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秦枫难以置信地瞪着石磊，“吐血？还有，那个什么顾伯远的外甥女？这都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祁总之前认错的女孩，就是顾伯远的外甥女，所以，他后来一直不同意联姻，也是因为那个女孩。”石磊解释道。
“什么？”秦枫疑惑地盯着石磊，重复着梳理着他的话，“你的意思是，阿震喜欢的其实是顾伯远的外甥女，而不是顾晓菲？而且现在就是因为这个女孩而拒绝联姻，是吗？”
“对。”石磊简短地回答道。
“靠，”秦枫无语地挠了挠头，“那顾家知道吗？”
“暂时，应该还不知道。”
秦枫怔怔地看着石磊，“那个，你刚才说，照片，什么照片？”
石磊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秦枫。
秦枫接过来看，皱眉翻看了一遍，明显是一对情侣的旅游街拍，男生脖子里挂着专业照相机，女生看起来温柔清秀，两人似乎还不甚熟悉，除了一两张牵手照，其他都只是逛街吃饭的场景，并没有特别亲密。
“那么，老爷子现在的意思是要强扭了？”秦枫把照片还给石磊。
“不止老爷子，”石磊表情凝重地回答，“把祁总软禁以后，老爷子就强势接手了公司，徐敏称病带徐奚文出去疗养，老爷子就把供应链项目暂时收了回来，新上任的执行总监黄力行，直接交出了项目财务和人事任命权，老爷子把公司各部门都筛查了一遍，清洗了不少人。同时，顾伯远的和浦集团也开始内部清理与重组，这是为了两家联姻同步，为即将融合后的新部门打基础。”
“所以，现在是即便阿震不同意，联姻也不可能改变？”
“对，目前来看老爷子的意志是这样的。”石磊干脆利落地答道。
秦枫无语地冷笑一声，扔掉烟头，“行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硬挺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