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两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个手放在桌子上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另一个老神在在的品尝着茶水。

　　维莫眼神一转，吓得那个家伙赶忙退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还在道歉。

　　虽然因为他矮人的身份暂时没人想和他表现得很是亲近，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会轻视于他。

　　暂且不提他那富可敌国的钱财，单单是他和地下三巨头之一的“砍刀”那不明不白的关系就足以让生活在这里的人喝一壶的了。

　　没人想躺在庞塔尔河底整日和鱼儿作伴。

　　“您不妨先看看这个。”

　　维恩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个沉闷的氛围。

　　他轻轻打开魔法锁，箱子内的账本出现在两人面前。

　　当然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某个贵妇人换衣服时掉落的一些首饰或者信物，以及交谈时被暗中记录下来的信息。

　　这些东西单个拿出来似乎毫不起眼，但是维恩将其贴心的整理起来，使之成为了一条条证据确凿的信息链。

　　“您应该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吧？”

　　维恩满意的看着处于震惊状态的商人，他此时呆愣在原地，额头上冒着冷汗。

　　“你疯了？”

　　他的声音低沉且急促，“这些东西要是暴露出去，我们两个都活不了。”

　　虽然他自认为有些地位，但是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却心惊胆战。

　　这里面全是各大贵族的丑闻，甚至还有他们通敌卖国的证据。

　　虽然大多数看起来似乎有些牵强，但是政治从来不讲究绝对的证据。

　　“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才能活，”维恩慢条斯理的说道：“如今的形势您也看到了，我们非人种族的生存环境越来越艰难。

　　现在还好，如果过几年，等尼弗迦德人卷土重来，还有永恒之火大祭司的那些极端思想……”

　　说到这里，他看向维莫的神情有些玩味，“您不会没有察觉到主教赛勒斯·赫梅尔法特对非人种族的态度吧？”

　　维莫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他自然感受到了，自从第一次北境战争开始，赛勒斯那个老家伙要的税金就越来越多。

　　他后面被迫与三巨头之一的砍刀合作，这才勉强让他收了收胃口。

　　听说他现在想要建立一支护卫队之外的其他力量，想要所有信奉永恒之火区域的人民都要向其纳税。

　　“但是，如果你拥有了这些东西。”

　　维恩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诱导，“还会有谁敢动你呢？

　　你可以安心的在这北方王国的桂冠上继续你的生意，等到尼弗迦德人再次入侵，你的兄弟葛兰·维瓦尔第在维吉玛的银行就会破产，没人想把钱存在离战争只有几天距离的地方。

　　待到那时，维瓦尔第家族下一任家主会是谁呢？

　　待到那时，你觉得那些贵族会把钱存到谁那里呢？

　　是那些只在一个地区有些名声的小银行，还是……

　　世世代代经营着银行产业的维瓦尔第家族的家主，且处于这座中立、自由之城，北境第一银行的的维瓦尔第·维莫银行呢？”

　　这美好的一幕让他心跳加快，脸上也露出了畅想未来的美好微笑。

　　但很快，久经商场的理性便克制住了这股无名的冲动。

　　他冷静了下来。

　　“好小子，”他扯开了领口打着重重褶皱的蕾丝领结，深呼了一口气。

　　“你差点还真把我唬住了。

　　先不说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怎么能够肯定尼弗迦德人还会发起下次战争呢？

　　还能够打到维吉玛？哈！”

　　他嗤笑一声，后背陷入柔软的沙发里，闭目养神调整气息。

　　“您知道卡根这座城市吗？”

　　维恩同样靠在椅子上，任凭那些“证据”摆放在桌子上。

　　“那座连神庙都被尼弗迦德人拆了的小城？”

　　维莫睁开眼睛，还显得有些惊奇，“这我也只是听说。”

　　“是真的，”维恩点点头，“我亲眼目睹过，里面的神像已经被他们破坏了，他们把那里当仓库用。”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维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当然，远在索登的一个小城当然和您没有关系。

　　但是我是要说明一点，我正是从前线回来的……”

　　“向您致敬，大英雄。”维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露出不屑，“但即便是这样，该有的利息还是一分不少。”

　　维恩没有生气，毕竟中世纪西方猎魔人世界的商人，你不能对他的道德素质和觉悟有太高的要求。

　　“我是想说，”维恩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我在那里亲眼看到尼弗迦德人将一队一队的俘虏送入军营，甚至他们还抓捕了很多孩子为他们服务。”

　　看向被敲击声吸引的维莫，“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维莫冷冷的看着他，没有答话。

　　维恩也不尴尬吗，装作自问自答的样子继续说道：“这意味着他们在未来的几年内就会发动战争，他们不会长期负担起那些俘虏的生存物资。

　　根据现有资料，我推断，两年后，也就是1267年，他们会发动第二次战争！

　　两年时间，足够他们训练出一批可用的精英炮灰了。”

　　维莫眯起眼睛，疯狂分析着。

　　这好像有点道理，我之前想在尼弗迦德人手里给自己的农场买一些奴隶的要求都被拒绝了。

　　而且，最近从那边进口的路线有些出人意料的顺利，好像他们在配合着我们似的。

　　良久，等到侍者重新进来换上热茶的时候。

　　维莫终于从沙发中直起身来，“这只是你的猜想罢了。”

　　维恩没有看他，端起面前滚烫的茶水吹了一口，蒸腾的热气遮蔽了他的神情，“那您愿不愿意为这个猜想试一试呢？”

　　对于这场暗中的较量，维恩很自信，毕竟即便他是一个中世纪西方猎魔人世界的商人，他也拥有资本最原始的属性：贪婪。

　　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者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

　　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对于他提出的上述要求，相信维莫会答应的。

　　因为一旦实现他所说的局面，所赚取到的利润远远大于区区百分之三百。

　　即便事情并未发生，他也没有什么损失，这是贷款，需要还的。

　　即便他卷钱跑路了，这箱子“证据”也值回票价。

　　“十万克朗，”维莫低沉的声音响起，“太多了，这笔钱足够在边境买下好几座庄园了，连带着他们的土地和仆人。”

　　“但是对您来说，”维恩奉承的说道：“这只是一笔小钱罢了。”

　　维莫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把持北方王国最大的银行几十年，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你刚才说，‘我们非人种族’？”

　　“是的，我是个猎魔人。”

　　维莫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思索着。

　　不同于人类，对于矮人，这反而是个加分项，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家伙的贷款不会在几十年后因为寿元将近而成为死账。

　　姑且看他的面相，顶多有个三四十岁，据说猎魔人的寿命能够活好几百年。

　　若是他捐款潜逃，他有的是办法找到他。

　　“成交。”维莫站起身来，伸出右手。

　　“您不会后悔的。”

　　维恩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楼大厅。

　　那个被维莫的眼神吓出来的年轻小贵族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众人见状毫不惊讶，反而玩味的看着他。

　　“小家伙，跟谁偷情被逮到了？”

　　一个五十多的岁的秃顶男人先是转头瞧了瞧自己的那正在和莉莎她们兴奋的聊天的女儿，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是维莫先生！”

　　小贵族有些慌不择口。

　　“什么？”

　　顿时整个宴厅都吵闹起来，特别是那些四五十岁的贵妇人眼睛中好像有了光。

　　小贵族这时也发觉自己做了蠢事，上窜下跳的急忙解释。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把这个解释清楚，明天就要去学游泳了。

　　“是维莫先生把我吓到的，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恩的家伙惹恼他了。”

　　“莱恩？”

　　大家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莉莎。

　　周围的女孩或自觉或被人拉了拉手臂，都离开了她的周围。

　　至于那些原本忌惮她的保守派贵妇人，也都投来了恶意的目光。

　　她们从刚进来就看这个不守妇道的碧池不顺眼，现在她的男伴还惹恼了维莫先生。

　　她们不介意在这位大银行家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莉莎此时也心中一跳，这两天她恶补关于诺维格瑞的知识，知道这家伙不好惹。

　　“您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吵架了吗？”

　　她镇定下来，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

　　“那倒是没有……”

　　小贵族一愣，“我跟艾……跟别人在房间聊天，就听见隔壁传来砰的一声。

　　我当时气坏了，就去找他们。

　　却没想到看见维莫先生生气的看着我。”

　　“所以你只是进他们房间的时候看到维莫先生生气的看着你是吗？”

　　莉莎舒了一口气。

　　“是的，但是……”

　　他还想解释，但是周围的人群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别人的东西掉地上了呢，或者单纯的有什么特殊癖好，你小子不要乱说话。”

　　那个秃顶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之前跟哪位女士在上面……聊天呢？”

　　小贵族面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跑了出去。

　　楼上传来脚步声，维恩和维莫两人走了下来。

　　看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显得很是亲密。

　　那些之前对莉莎抱有恶意的贵妇人心里涌起一丝庆幸，甚至对她点头示好。

　　至于之前那些围绕在莉莎周围又离开的女孩，此时也像没事人般的纷纷叽叽喳喳的涌了过来。

　　莉莎表现的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继续和她们说笑着。

　　维恩走下楼梯，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莉莎的身影。

　　当他看到她被一群年轻姑娘围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看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

　　莉莎走到维恩身边，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只是闲聊而已。你们谈得怎么样？”

　　维莫先生拍了拍维恩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位年轻人很有想法，我们达成了不错的协议。”

　　宴会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年轻女孩们则好奇地打量着维恩，窃窃私语着这个能让维莫先生如此赏识的陌生人。

　　“维莫先生，这位是……”

　　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留着八字胡的商人试探性地问道。

　　“这位是莱恩先生，”维莫简短地介绍道，“他有些特殊的生意需要资金支持。”

　　维恩注意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保持着商人应有的礼貌微笑。

　　“承蒙维莫先生关照。”

　　宴会继续进行，但维恩能感觉到，自从和维莫一起出现后，他们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听说南方最近战事频繁？”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商人问道。

　　维恩抿了一口酒，“确实如此。”

　　“您经营什么商品？”另一位客人追问道。

　　“主要是稀有药材和炼金材料。”

　　维恩早有准备，“南方的特殊气候孕育了一些北方罕见的植物。

　　我们从遥远的科拉兹和欧菲尔进口了一些稀有的植物，委托炼金大师们炼制成了能够消除疲劳，淡化皱纹，使得皮肤重返青春的精油。

　　再配合家族传承三百年的按摩手法，使得每一滴精油都能够让皮肤吸收进去。

　　你们或许听过这个名字——尤芙莉亚按摩店。”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几位商人立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维恩顺势谈起了一些真正的商业知识——前世的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场。

　　宴会接近尾声时，维莫将维恩叫到一旁。

　　“明天上午来银行办理手续，”矮人压低声音，“记住我们的约定。”

　　维恩点点头，“当然，维莫先生。”

　　离开宴会厅时，夜风拂过维恩的脸庞。

　　莉莎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慢走着。

　　“所以，成功了？”莉莎轻声问道。

　　维恩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十万克朗，利率比市价低两成。”

　　“即便以术士的标准来看，这也算是一大笔钱了。”

　　“足够我们开展计划了。”

　　莉莎会意地点头，“明天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去银行，然后我们得开始正式装修了。”

　　维恩思索着，“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下，这里还有几张宴会的邀请函，但是我这段时间可能没时间去了，你帮我走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