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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师兄,我来接你回家了

  萧无尘的咒语声陡然拔高,像一根绷断的琴弦刺破夜空。

  陆寒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他看见师尊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银白,问心剑的裂痕里渗出幽蓝青光,与七曜剑上的“任瑶”二字遥相呼应。

  “剑锁九霄·终式!”

  萧无尘突然仰头嘶吼,双目赤红如血。

  陆寒下意识抬头,便见天空像被巨刃劈开七道裂痕,青金色符文如暴雨倾盆而下。

  最近的一道符文擦过他耳畔,烫得皮肤发疼,落在地面时竟将青石板熔出个焦黑的窟窿。

  “师尊!”

  苏璃攥紧他的衣袖,药王针在指尖泛着冷光。

  “他要做什么?”

  陆寒说不出话。

  他望着萧无尘颤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藏经阁,师尊指着“护道令”残页说“有些代价,总得有人扛”时的眼神。

  那时他以为是在说斩妖除魔,此刻才懂,这代价或许从一开始就指向他。

  “陆寒!”

  萧无尘转身,问心剑的青光映得他面容扭曲。

  “为了阻止你觉醒剑灵,我宁愿毁掉整个宗门!”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陆寒心口。

  他想起幼时那个重复的梦,白衣女子说“你的剑要为自己而斩”。

  想起七曜剑第一次共鸣时,萧师尊背过身去的颤抖。

  想起方才经页上的“护道令现,剑灵重生”。

  原来所有的护持,都是为了更狠的封印。

  “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

  “我从未...”

  “因为你是任瑶剑灵的载体!”

  萧无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问心剑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千年前它屠尽十三城,如今我要亲手斩断这宿命!”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七曜剑在掌心发烫,剑身上的“任瑶”二字开始流动,像要挣脱什么束缚。

  他望着广场上横陈的尸首,望着苏璃染血的衣襟,突然觉得喉咙发咸。

  原来他以为的成长,不过是在别人画好的牢笼里打转。

  “师兄...”

  微弱的声音混着风钻进耳朵。

  陆寒猛然转头,就看见角落的阴影里,小哑巴正扶着断墙站起。

  那孩子从前总垂着头,此刻却抬着满是泪痕的脸,嘴唇颤抖着:“我...终于能说话了。”

  “阿哑?”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三年前在铁匠铺,小哑巴被地痞打断声带时,攥着他衣角无声落泪的模样。

  想起昨日清晨,这孩子还在给他递打铁锤,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小心”。

  此刻那沙哑的、带着乡音的“师兄”,比任何剑刃都更让他眼眶发酸。

  小哑巴踉跄着往前挪了两步,脚边的碎瓦片发出清脆的响:“我...听见剑响就...就能说话了。”

  他指着陆寒手中的七曜剑。

  “像...像有人在我耳朵里,把哑药冲开了。”

  苏璃突然捏了捏陆寒的手腕。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见萧无尘的咒语又变了调子,问心剑的青光开始缠绕整个广场,连空气都泛起粘稠的波纹。

  那是封印要成型的征兆。

  “来不及了。”

  苏璃的声音很低

  “这禁术会把整座山连人带剑封进虚空,我们得...”

  “剑灵未灭,何须封印?”

  清越的女声自天而降。

  陆寒抬头,便见一道青影破云而来。

  那女子着月白裙裾,发间插着玉簪,手持半块刻满剑纹的玉佩。

  与他怀中神秘玉牌上的纹路,竟如出一辙。

  “你是...”

  陆寒下意识后退半步,七曜剑却在此时发出轻鸣,剑身上的“任瑶”二字亮得刺眼。

  女子落在他面前三步处,目光扫过萧无尘,扫过小哑巴,最后停在他脸上:“我是任瑶剑灵的守誓人。”

  她举起玉佩。

  “当年它应下三誓:不滥杀无辜,不逆本心,不困宿主。”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将玉佩按在陆寒心口。

  一股熟悉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陆寒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幼时梦境里的白衣女子,黑衣童子手中的半块玉牌,还有七曜剑第一次觉醒时,脑海中炸响的“剑鸣”。

  原来这些年在他体内翻涌的,从来不是杀戮欲,而是被封印的剑灵在挣扎。

  “现在,”

  女子后退两步,玉佩上的纹路开始与七曜剑共鸣。

  “它要自己做选择。”

  萧无尘的咒语声突然卡住。

  他望着那道青影,问心剑的青光骤然暗淡:“任瑶...是你?”

  女子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寒身上,嘴角勾起与他梦境中如出一辙的笑意:“小寒,你的剑,该为自己而斩了。”

  陆寒低头,看见七曜剑的剑刃上,不知何时浮起第八层纹路。

  那纹路比之前的更淡,却带着某种让他灵魂震颤的力量。

  像要撕碎所有束缚,像要...归寂。

  广场上的符文突然开始崩解。

  萧无尘踉跄着扶住问心剑,白发重新染回斑白。

  小哑巴又往他身边挪了两步,攥住他的衣角。

  苏璃的手从他腕间滑下,却在掌心塞了颗温热的丹药。

  夜风卷起一片残叶,擦过七曜剑刃,发出清越的嗡鸣。

  陆寒望着掌心跳动的剑纹,忽然明白。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挣扎,都将在这把剑真正苏醒的时刻,彻底揭晓。

  陆寒望着七曜剑上那道淡若游丝却又灼魂的纹路,耳中嗡嗡作响。

  第八层剑意如活物般顺着血管攀爬,在他体表凝出半透明的虚影。

  那是一柄与七曜剑轮廓重叠,却更显古朴沧桑的剑影,每一道纹路都像在诉说千年前的风雨。

  “原来如此……”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掌心的温度透过剑刃直烫到骨髓里。

  方才神秘女子的话在脑海中炸开:”它要自己做选择。”

  此刻他终于触摸到那股力量的本质。

  不是暴戾的杀器,而是能引动天地灵气归位的引路人。

  就像铁匠铺里淬火的钢,不是要摧毁铁胚,而是让杂质顺着水流离开。

  “不!”

  萧无尘的嘶吼撕裂空气。

  他的问心剑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禁术符文虽在崩解,残余的力量仍如蛛网般笼罩广场。

  老人踉跄着扑过来,白发被灵气吹得狂乱。

  ”任瑶剑灵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千年前它……”

  “师尊!”

  陆寒旋身避开,七曜剑虚影在身侧划出银弧。

  那道弧光触到萧无尘的衣角时,竟像春风化雪般将蓝光消融于无形。

  他这才惊觉,第八层剑意的力量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将萧无尘强行凝聚的禁术灵气,顺着剑势引向天空。

  ”封印要落了!”

  苏璃的惊喝让陆寒瞳孔骤缩。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被崩解的七道裂痕中,最中央的那道正渗出漆黑的雾气,像巨兽的口器缓缓张开。

  那是虚空封印的终极形态,连化神修士被卷进去都只剩残魂。

  苏璃指尖的药王针“叮”地坠地。

  她咬碎舌尖,腥甜的血珠溅在掌心,苍白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扭曲的符纹。

  血珠随符纹游走,在她身周凝出半透明的血茧:”陆寒!用你的剑意引动剑心石!”

  她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幽绿玉髓,那是她偷了药王谷镇谷之宝的剑心石。

  “这东西能共鸣天地灵脉,我用血脉为引,你……”

  话未说完,血茧突然炸裂。

  苏璃踉跄着栽向地面,额角撞在碎石上绽开血花,却仍死死攥着剑心石。

  她抬头时,眼尾的血痕像一道赤红的泪:”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苏璃染血的衣襟,想起她总说“药王谷的人从不在敌人面前示弱”,此刻她却为他跪坐在碎瓦里。

  七曜剑虚影突然暴涨三寸,剑鸣如龙吟穿透云霄。

  他抬手抓住剑心石,两股力量在掌心相撞。

  剑意如溪流,剑心石如深潭,竟在虚空中撕出一道尺许长的裂缝。

  ”师兄……”

  微弱的呼唤混着碎石滚落的声响。

  陆寒转头,正看见小哑巴蜷在倒塌的照壁下。

  那孩子怀里抱着半卷画纸,指节发白地攥着炭笔,膝盖上还压着块磨盘大的石头。

  他脸上沾着血污,却笑得像三年前铁匠铺里分到糖人的模样:“我……画完了。”

  陆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冲过去,可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又一块巨石从断墙上砸下。

  小哑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举起画纸,炭笔在最后一刻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此去天涯……”

  他的声音被巨石坠落的轰鸣淹没。

  “愿君无悔。”

  ”阿哑!”

  陆寒嘶吼着扑过去,七曜剑虚影却在此时彻底凝实。

  那柄剑影突然迸发万丈青光,竟将坠落的巨石托在半空。

  他跪在小哑巴身边,颤抖的手抚过孩子染血的脸颊。

  还有余温,可呼吸已经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画纸被风吹得翻卷,露出上面的炭笔画:少年持剑而立,身后是翻涌的云与破碎的山,题字的墨迹还未干,带着淡淡的血渍。

  陆寒喉间一甜,腥热的血溅在画纸上,与“无悔”二字融成一片。

  ”原来……”

  他望着小哑巴闭合的双眼,突然想起幼时在铁匠铺,这孩子总用炭笔在墙角画他打铁的模样。

  那些被他随手揉掉的画纸,此刻突然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原来最纯粹的羁绊,从来不是剑灵的宿命,而是这些用炭笔、用哑药冲开的喉舌、用生命守护的“师兄”。

  七曜剑在掌心剧烈震颤。

  第八层剑意的虚影突然与陆寒的身影重叠,他能清晰感知到天地灵气如万马奔腾向他涌来,却不再是压迫,而是顺从。

  像久别归家的游子,循着熟悉的召唤。

  ”任瑶剑灵的守誓人,从来不是我。”

  神秘女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她的身影正逐渐透明。

  “是那些用生命告诉你‘该为自己而活’的人。”

  她抬手抚过陆寒的眉心。

  ”记住,上古守道者的使命,从来不是封印,而是见证。”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散在风里。

  陆寒抬头,看见那道被剑心石撕开的裂缝正在扩大,虚空中的黑雾被剑意引导着,顺着裂缝倒灌回去。

  萧无尘瘫坐在地,问心剑“当啷”坠地,望着陆寒的眼神里有不甘,有释然,更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欣慰。

  “小心!”

  苏璃突然扑过来,将陆寒撞向一侧。

  一块断木擦着他耳畔砸下,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他转头欲扶苏璃,却瞥见广场尽头的断墙后,有道佝偻的身影倚着半截石碑。

  玄阳子的道袍浸透鲜血,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正用最后的力气朝他伸出手。

  “掌门……”

  陆寒刚要开口,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

  他抱起小哑巴的尸体,望着苏璃染血的侧脸,又看了眼仍在扩大的裂缝。

  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羁绊,都在这一瞬间清晰如镜。

  第八层剑意·归寂,此刻才真正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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