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锅我不背,但我可以劈了它!
执法堂的灯笼红得刺眼,像被血泡透的纸。
陆寒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苏璃攥着他袖口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发白。
更夫的梆子声还在发抖,混着镜湖夜鸟的惊啼撞进耳里。
陆寒离影壁还有三步,血腥味先扑了满脸。
是铁锈混着朱砂的腥,比试炼场里妖兽的血更沉。
他瞳孔骤缩,识海里的光团突然炸出刺痒,像被人拿针尖挑了一下。
“长老!”
守夜弟子的尖叫从影壁后炸出来。
陆寒抢步绕过那面刻着“明罚敕法”的青石,就见执法堂首座周正平仰面倒在台阶上,胸前的道袍被剑气撕成碎片,伤口边缘泛着幽蓝,和他识海剑灵平时溢出的光色分毫不差。
“退开!”
一声冷喝从廊下传来。
墨青提着执法堂的玄铁令牌走过来,月白法衣下摆沾着星点血渍,眉峰像淬了冰。
“谁准你们随意破坏现场?”
苏璃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陆寒手背,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但她的声音很稳:“周长老的伤口......”
“不必多说。”
墨青的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铁剑。
“整个玄天宗,能使这种幽蓝剑气的,只有你。”
围观的外门弟子开始交头接耳。
陆寒盯着周正平胸口的剑痕,喉结动了动。
这道剑气比他平时外放的更狠,像是故意要把“陆寒”两个字刻进伤口里。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发出呜咽般的震颤,像是在排斥什么。
“墨执事。”
燕北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镜湖守墓人不知何时到了,灰布衫上还沾着湖泥。
“剑痕的轨迹不对。”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悬在伤口上方三寸。
“陆寒的剑意走的是'断水'势,起手时剑尖会先挑半寸。但这道......”
他用食指虚划。
“是直刺,像在刻意模仿。”
墨青的眼皮跳了跳,玄铁令牌在掌心碾出红印:“燕守墓,你何时成了执法堂的人?”
“我只是看不得冤屈。”
燕北站起身,袖口垂落的铜铃轻响。
“周长老的储物袋呢?”
他突然转头问守夜弟子。
“高阶修士遇害,凶手不可能不取财物。”
那弟子脸色一白:“方才...方才我吓懵了,没注意......”
“够了。”
萧无尘的声音像寒铁入鞘。
玄天宗剑修长老立在台阶顶端,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陆寒,跟我去戒律阁。”
他看向墨青。
“执法堂的规矩,我比你清楚。”
陆寒跟着萧无尘走的时候,听见苏璃在身后轻声说:“我去查储物袋。”
他想回头,却被萧无尘的目光按住。
那是师父特有的“莫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戒律阁的檀香呛得人喉头发痒。
陆寒跪在蒲团上,看着萧无尘将周长老的尸身封入冰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剑的缠丝。
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剧烈翻涌,他猛地抬头,正对上萧无尘沉如深潭的眼。
“不是你。”
萧无尘说,声音低得像叹息。
“但有人要你死。”
他取出一方玉牌,上面刻着“幽冥”二字。
“方才燕北来找我,说凶手用了禁术‘借剑’,需以血祭引动他人剑意。周长老身上,有半枚这样的玉牌。”
陆寒的呼吸顿住:“幽冥宗?”
“秦昭的人。”
萧无尘将玉牌收进袖中。
“但墨青为什么配合?”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苏璃的声音穿透门帘:“让开!我要见陆寒!”
陆寒刚要起身,萧无尘已抬手止住他。
门帘被风卷起一角,陆寒看见苏璃发间的银铃在抖,她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储物袋,指缝里漏出半块碎玉。
和萧无尘方才拿的那方,纹路一模一样。
“陆寒。”
苏璃的声音带着滚烫的颤。
“我在周长老的尸体底下,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碎玉上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星子。
陆寒盯着那碎片,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像在喊什么被尘封了千年的名字。
“退下。”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冷如霜刃。
他走向苏璃,目光扫过她掌心的碎玉,又迅速收回。
“今夜的事,谁也不许外传。”
苏璃咬着唇点头,却在转身时悄悄将碎玉塞进袖中。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玉娘子说的“天机老人”。
或许,这碎玉里藏着的,不只是栽赃的阴谋,还有他和苏璃都没准备好面对的,更沉的真相。
戒律阁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儿,将苏璃袖中碎玉的反光投在青砖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望着萧无尘转身时绷紧的脊背,喉间的话滚了三滚,终究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陆寒被执法堂押去戒律阁地牢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响,每一步都踩得她心尖发颤。
“苏姑娘留步。”
守在门口的外门弟子横剑拦住去路,剑穗上的红绒被夜露浸得发沉。
“长老吩咐,今夜的事不许外传。”
苏璃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地牢入口处晃动的灯笼,突然想起方才在执法堂后巷找到的那截断香。
燃到半截的沉水香混着腥甜的血气,是幽冥宗“引魂香”的味道。
她摸了摸袖中碎玉,玉面刻着的“幽冥”二字硌得手腕生疼:“我要见陆寒。”
“放肆!”
墨青的声音从廊下劈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法衣,腰间执法堂令牌泛着冷光。
“戒律阁重地,岂容你撒野?”
苏璃转身,正撞进他淬毒般的眼神里。
这眼神她太熟悉了。
当年药王谷灭门夜,追杀她的蒙面人也是这样看她,仿佛她是块沾了泥的破布,踩进泥里都嫌脏。
她攥紧碎玉,指缝渗出的血珠滴在玉纹上,突然开口:“周长老的伤口是借剑术,对吗?”
墨青的瞳孔缩了缩。
“燕守墓说剑痕轨迹不对,萧长老说凶手用了禁术。”
苏璃往前一步,碎玉上的血珠顺着指节往下淌。
“那这半块幽冥宗玉牌呢?”
她摊开手,染血的碎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陆寒的剑气是上古剑意,幽冥宗想模仿,就得用血祭引动他的气息。周长老尸身下压着的,根本不是栽赃的证物,是凶手没来得及取走的祭器!”
围观的外门弟子开始交头接耳。
墨青的玄铁令牌在掌心攥出红印,突然冷笑:“你说这些有何凭证?不过是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也配指摘执法堂?”
“我有凭证。”
萧无尘的声音从地牢台阶上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素白中衣,腰间铁剑未佩剑鞘,剑刃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
陆寒跟在他身后,锁链拖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条蛇。
“方才我查了周长老的识海。”
萧无尘抬手,指尖浮起一团幽蓝光雾。
“他临终前的记忆里,凶手戴着幽冥宗的鬼面。”
墨青的脸色瞬间煞白。
地牢外的灯笼突然被风扑灭了一盏。
陆寒望着墨青颤抖的指尖,识海里的光团又开始翻涌,这次不是排斥,而是某种熟悉的灼痛。
像被埋在土里千年的剑,终于触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摸了摸腰间铁剑,剑鞘上的缠丝被汗浸得发黏:“墨执事,你说整个玄天宗只有我能用幽蓝剑气。”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潭。
“可你忘了,我师父的剑,也是幽蓝的。”
“放肆!”
墨青突然拔剑。
他的剑是执法堂制式的玄铁剑,出鞘时带起的风声里裹着股腐臭味。
“你敢质疑长老?”
“我质疑的是你。”
萧无尘踏前一步,铁剑嗡鸣着离鞘三寸。
陆寒看见师父的眼尾泛红,那是动了真怒的征兆。
“方才我去执法堂查记录,发现近三月有七批外门弟子失踪。”
他的剑尖挑起墨青的法衣下摆,露出一截缠着黑鳞的护腕。
“而幽冥宗的'饲鬼术',正需要活人为饵。”
墨青的护腕突然渗出黑血。
他猛地挥剑劈向萧无尘,却在剑尖触及对方衣襟时被震得虎口崩裂。
萧无尘连剑都没动,只凭剑气就震断了他的剑。
“拿下。”
萧无尘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外门弟子道。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余怒,但转身时已放软了声调。
“陆寒,跟我来。”
陆寒跟着萧无尘走到镜湖边时,苏璃正蹲在岸边洗手上的血。
月光落进她发间的银铃,叮铃作响。
她抬头看见陆寒,突然扑过来攥住他手腕:“我在执法堂后巷找到引魂香了,还有......”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你手腕上的伤?”
陆寒这才发现,方才被锁链磨破的地方正在渗血。
他想抽回手,却被苏璃攥得更紧。
识海里的光团突然温柔地裹住他的意识,像在安抚什么。
他望着苏璃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我没事。”
“有事。”
萧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站在镜湖亭里,手中托着半块碎玉。
正是苏璃方才展示的那方。
“这玉牌是幽冥宗的‘问魂令’,用来定位被血祭的目标。”
他将玉牌递给陆寒。
“而你的剑意,就是他们要定位的目标。”
陆寒的指尖刚碰到玉牌,识海里的光团突然炸开刺目的光。
他眼前闪过片段:血色的天空下,一柄幽蓝长剑刺穿鬼面人的胸膛,剑身上的铭文和他铁剑的缠丝纹路一模一样。
鬼面人倒下前撕下面具,露出的脸......竟和墨青有七分相似。
“陆寒?”
苏璃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寒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拔出了铁剑。
剑尖正对着镜湖对岸的假山,石缝里渗出的黑血滴进湖里,惊起一片夜鸟。
他望着那滩黑血,突然挥剑劈出一道剑气。
假山轰然炸裂,露出里面密道的入口。
密道石壁上刻着的幽冥宗图腾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像无数双眼睛。
“这是......”
苏璃倒吸一口凉气。
“三年前,玄天宗后山塌方。”
萧无尘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我现在才知道,塌的不是山,是有人在挖密道。”
陆寒望着密道深处翻涌的黑雾,识海里的光团开始发出战歌般的震颤。
他握紧铁剑,剑刃上的幽蓝光芒比月光更亮。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一次,声音不再发抖,反而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残阳如血的时刻还未到,但镜湖边的断壁残垣已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血色。
陆寒望着密道入口处随风翻动的黑幡,突然想起萧无尘方才说的话:“幽冥宗要的,不只是你的命。”
他摸了摸铁剑的缠丝,突然笑了。
既然有人想让他背这口黑锅,那他就把锅砸了,连灶带火,全掀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