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石九公
一切准备妥当,徐文彬将灭掉的煤油灯挂在橹桩,他则坐在了船板上,双手攥住橹把开始划起船来。
木船随着橹板的划动不断远离岸边,朝着红布竹竿的方向驶去。
来到竹竿旁边,徐文彬先将地笼拉了上来。
这次海货的数量跟前两天差不多,徐文彬拎着几个地笼看了半天,仍是没能发现有明虾的踪迹。
将里头的海鳝、章鱼这些掏出来,徐文彬往各个笼子里都加了点蛤肉饵料,又重新放了下去。
明虾喜欢夜间出来觅食,等明早再路过一趟,就能看出来饵料是否有效了。
徐文彬没把所有布袋里的饵料都放进地笼,留下一些主要是为了海里头那些在底层栖息的杂食性鱼类,比如六线鱼,海鲶鱼和牙片鱼等。
顶着天边微亮的明月,父子俩再次出发。
今夜的海面十分平静,徐文彬摇着橹不怎么费力,想起了先前跟那些塑料厂汉子的约定,他扭头朝徐父问道:“爹,出来时候我也忘了问,娘跟嫂子在家看着能行吗?”
“你可别小看你娘,垒你大哥院子的时候,家里钱还差点,我跟你大爷出海了,就是你娘在家看着盖成的。”
“那娘还是挺厉害的,”徐文彬顺势说道:“爹,你还记得那几个汉子说的集不?”
“我打算买上两头猪崽,到时候咱们爷俩出海,娘就在家养猪,你看咋样?”
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应,“让你娘养猪倒也不是啥事儿,就是猪要吃的东西可不少,咱家又没种地,咋个养?”
徐文彬想起了上辈子那养猪的人家,他们都是用收购站上不要的杂鱼、虾糠配合着地瓜藤跟麦麸子煮熟后喂起来的,八个月就能长到一百来斤。
一般成猪都是要等春节或者有婚宴的时候卖给村里人,只有剩下的一小部分,才会以八毛一斤的价格卖到供销社里。
平均下来,一头成猪能挣个二十八块左右,算是一个低收益的营生。
徐文彬本就没打算靠养猪致富,只是让老娘在家的时候有个活计干。
在跟老爹说叨了会儿这猪的吃食问题,徐父就又有了别的问题:“那猪圈你打算盖哪?”
“这不新房盖起来之后,你们屋不就空了嘛...”
“个兔崽子,拿我们老屋当猪圈啊?”
徐文彬讪讪笑了声,其实这个事情并不是早早就想好的,只是话赶话,他才想到了要把老院子改成猪圈的事。
不过徐父也只是骂了一嘴,仔细想了下也觉得能干,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家里又没啥需要存放的东西。
俩人又详细地聊了聊养猪的事情,徐文彬已经将木船划到了渔场上。
还没下网,就看见不远处有盏煤油灯亮着。
“哟,这是跟咱想一块儿去了。”徐文彬感慨了句,也没管他们,直接招呼老爹下网了。
可他这边不管人家,人家却是主动将木船靠向他们。
徐文彬暂时将盛放乌贼骨粉的袋子放在脚下,先看看对面这两个人是怎么个章程。
两条木船离着还有两三米时,那条木船就停了下来。
昏黄的煤油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徐文彬能依稀看清两人的年纪,应该也是一样的父子档。
就是俩人的脑袋上都缠着个白色绷带,让他有点摸不清是什么路数。
“你们是哪个村的?”其中那名年纪稍轻的汉子此时正将橹板拎在手里,一副戒备的神情。
徐文彬有点莫名其妙,“西山村的,咋了?”
那两父子互相看了眼,又小声交谈了两句,这才说道:“我们是岭南村的,没啥事的话,不要靠近我们。”
“不是,”徐文彬有些愕然,刚想骂句神经病,那木船上俩人竟是连应答的话都不听,将船划拉走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一旁的徐父赶忙拉住他,还用手把他的嘴堵住了,“哎呀,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打鱼要紧...”
即便上辈子活到六十多,徐文彬也不是个脾气太好的主,先前痛骂二大爷一家子就可见一斑。
这会儿他更是怒火中烧,挣开老爹的胳膊,“爹,你别拉我,堵我嘴,这会儿船都走老远了。”
“这什么人呐?特码脑子有问题不去看病,还出来气人,海面这么宽,我闲的蛋疼凑到他们跟前去!”
“我看他俩头上那伤就是那破嘴给惹得!”
“是是是,打鱼要紧...”
在徐父的好一番劝慰下,徐文彬终是消停下来,狠狠地瞪了眼离去的木船后,他把乌贼骨粉洒了下去。
好在这些个生活在海里的鱼们不会惹他烦心,乌贼骨粉的腥味很快便吸引了一些乌头鱼争相抢食。
徐文彬适时地将手抛网放了下去,只这一网就网上来二三十条的乌头鱼。
在周围一片都没了乌头鱼后,父子俩也没有挪动地方,继续在海面上抛洒骨粉,吸引那些小鱼苗们,从而捕捞鲅鱼。
大晚上也没个日头能准确判断时间,徐文彬就计算着抛洒骨粉的量,招呼着老爹起网。
这一网有个一百斤左右,乌头鱼占小半,剩下的就都是鲅鱼了。
将网内的鱼都差不多掏干净,徐父正要伸手抓向一条圆脑袋、体侧有道道花纹的鱼,被徐文彬眼疾手快地急忙拉住。
“爹,这条鱼我来!”
看着二小有些紧张的样子,徐父忙不迭问道:“这鱼咋了?”
徐文彬没有问答,他小心翼翼地以蹲马步的姿势站在渔网边,眼睛死死盯着那条二十厘米长,正不断扑腾着的圆头鱼。
忽然他两只手快速下抓,左手捏住鱼眼后方的凹陷处,右手拇指跟食指捏住尾巴,将这条圆头鱼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爹,你赶快拿刀,把它背鳍砍了,记得从尾巴往前砍。”
“好。”
等那尖尖的背鳍全部断掉之后,徐文彬才长舒口气,将鱼扔在船板上。
“这个是石九公,背鳍那仨刺儿有毒,你要不注意被扎上,得疼个两三天呢。”
“我说呢,”徐父蹲下身子围着那叫作石九公的鱼看了半天。
直到他将这鱼的模样彻底记下了之后,才问道:“彬子,这种鱼一斤多少钱?”
“没记错的话,一斤八毛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