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乃大明天子的生日。宫里一般提前几个月,就开始了朝贺、宴席、乐舞等方面的筹备。
当朝永宁帝生辰,则是四月二十八日。
依照前明洪武年间的惯例,京官一般给假五日,地方官署亦有休沐,仅留少数官吏,作为日常值守。
而像各亲王府邸,包括众多封疆大吏,一般提前几个月,就要进献寿礼,包括玉器、金锭,及各类珍宝!
肃王府同样不例外。
今年一如往常,除了贺表外,还有一对金爵,上等云锦、玉璧等寿礼。且早于三月时,经过世子爷过目后,就送到了礼部,加以核验登记。
及至四月二十六,距离万寿节,仅剩两天光景。
朱仲安可算是从天工局脱了身,能回到王府里,坐享半日闲。
万事开头难。
过去足足一月时间,官署初设,各等事务极其繁琐。好在花费一月时间,按照他的改良,开始了正常运转,并逐渐步入正轨。
便是以后,他这个主官,也不用经常去,只需提供更多构思想法,交予朱仲然等副手,具体执行负责即可!
而天工局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完善好自生火铳(燧发枪)的制造流程,含替换发火装置、改造药池、调整枪机等工艺。
花厅内。
回到府里,朱仲安洗漱更衣后,就倚于紫檀躺椅上。
前后位置,各有穿着清凉薄纱衣的尤二姐、尤三姐、晴雯等丫鬟,或站着捏肩,或半蹲捏脚。
只觉眼前,玲珑剔透,风情万种,美不胜收……
有些劳累的身心,难免变得欢愉轻松!
旁侧,春杏手里拿着碗勺,盛放有秦可卿刚让宝珠送来的冰镇樱桃蜜饯。
这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自是可口的很!
过得好半晌,尤三姐瞧见大丫鬟春杏,拿着碗下去了。
她大胆抬起那张娇艳的脸,手中捏脚动作未停,好奇问道:“这过了万寿节,主子又要每日往城外官署,日日辛劳,脚不沾地了呀?”
一时间,尤二姐、晴雯等貌美丫鬟们,也都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世子爷一旦认真起来,做事异常勤勉。
过去一月里,除了晚上回来休息,白日见面都少得很。
刚开始,一如美婢晴雯,还以为府里的主子,纨绔本性暴露,整日花天酒地去了。
但时间一长,尤其每天回来,那两脚都起了泡,外加神思疲倦之态。她才渐渐发现,又是自己误会了。
想到平日里,主子的关怀体贴,她嘴上虽不说,但心里面关心的紧!
尤二姐性子温柔,也是念着世子爷的好,但没妹妹那般张扬大胆,一双美眸,不住地偷瞥过来……
感受到几个丫鬟,手劲忽得变轻了。
朱仲安从闭目养神之态,睁开了眼。
他看向处于腿边,风流标致的尤三姐,有心打趣道:“怎地了,爷只是忙了一段时间公务,于府里待的时间短一些,三姐儿难道就想念的很?这不日日能见到吗?”
“还有你们啊,也别操心,就忙活这一段时间,到了五月,一众活计就轻松许多。总之,在其位,就要做其事……”
相比尤二姐的被动顺从,尤三姐主动大胆,更饱含“上进”之心。
这一对姊妹,就宛如两朵,颜色各不相同,已然饱满绽放的鲜艳玫瑰,只待采摘时。
只是这一番落下,尤三姐玉容上,就升起了好看的红霞,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还不等朱仲安再说几句话,小厮双喜就走了进来,说是王管事有账目汇报。
他当即挥了挥手,让几个丫鬟暂且下去。
须臾,王管事佝偻着身子,步入之后,行了一礼,呈上账簿,抚摸山羊胡道:“主子明鉴,此乃过去几月,府里增加的收入!”
“其中一部分,是书商给予的稿酬。再有码头利润……”
王管事就如唐僧念经一样,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朱仲安倾听之余,没有丝毫不耐,而是翻阅着账目,快速比对了对照。
正月以来,肃王府不到四个月的明面获利,就接近往年里,一年的收入,足见码头等商贸布局的正确性!
于此其中,还不算侠门暗地里的进项,及撸串社、合股商肆的个人获利……
待管事告退下去,朱仲安独自沉吟了一会儿。
不论这些商贸事。
且说今朝,随着侠门等肃王府势力,不断发展膨胀。难免会引起三爷、四爷的注意,乃至于从旁打压。
只愿能多一些平缓期,让他编制的大网,更为牢固些……
……
荣国府内。
今儿虽不是节庆日,但同过节一样,热闹的很。
因为四月二十六,正巧是贾母爱孙,贾宝玉的生儿!
早在一旬前,清虚观住持,“老神仙”张道士,就派遣弟子,送来了名符。更有僧尼庙的马道婆,也是宝二爷的记名干娘,早早赠予了本命星官锁。
至于贾家内部,王熙凤、邢夫人、赵姨娘等,哪个不知道老太太,对于这宝贝孙子的溺爱,各准备了小礼物。
便是府里面,也经过了一番精心布置,提前采购了物件……一众排场,端是比几个姑娘过生日,要大得多了。
包括二月里,林家姑娘的生日宴,也是大不如也。
到了午宴时间。
只见贾宝玉穿着一身新衣,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凤姐儿,王夫人等人。
早候于此的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等姑娘们,也都忙是起身行了个万福礼。
而一个多月前,东府珍大爷灵柩,运回金陵祖坟。按照礼法,未出嫁的姑娘需为父兄守孝,年弱的惜春,乃珍老爷妹妹,原是要一同护送回江南。但硬生生被贾母拦了下来。
诚因这位四姑娘,自小就被养在老太太身边,原是想远离东府那乌七八糟的环境,又岂能再让她陷进去?
至于黛玉,得知父亲安宁后,病情就日渐好转了……
待贾母先坐下了,这才看向四周,心里高兴的很,一手拄着沉香拐杖,笑着道:“姑娘们,都坐罢!赶今儿,也别拘束这些礼了!”
“咱们的寿星公,今日最大,来坐在这儿!”
话一落,老太太特意将大脸宝,拉到了身边坐下。
这边一瞧,发现外孙女坐在后面的位子,而这长幼尊卑席位,乃是儿媳妇王氏,一手操办的。
贾母压制着心里不喜,招了招手,调侃道:“我家玉儿呢,你身子骨弱,挨着我暖和……”
此言落下,同居上首的王夫人,眉头当即一皱。
这几月来,她对于林家外甥女,表面上越是客气,那心底里,越是疏远看不起,平素只称呼“大姑娘”……
每次望见那张脸,那双眉目,难怪想起当年的小姑子贾敏。
当年她刚嫁入府里时,就同这位姑奶奶,关系不太好,两者常有矛盾爆发。
恨屋及乌。
自林家姑娘入府后,王夫人心里自是大不喜欢,私下亦是多有冷落。
那边厢,看到老太太让这晚辈,要坐在上席位置,面上不觉显露憎恶之态。
而黛玉观察敏锐,将众女眷的神态,尽收眼底,亦是知晓二舅母,于她的敌意。
此时寄居国公府,她原是小心谨慎,更不忍外祖母伤心。
略一思量,就见林家姑娘站起身来,盈盈行了一礼,说道:“外祖母疼我,玉儿原不该辞的。只是大舅母、二舅母并大嫂子、凤姐姐……都在这里,未敢僭越长辈姊妹们,乱了规矩。”
“母亲生前常教导,外祖家礼数最重,玉儿若不知进退,也恐负了母亲教诲。”
“今儿又是宝哥哥生日,承外祖母厚爱已是惶恐,怎好再占了主位……”
黛玉就如同一枝骄傲的梅花,心较比干多一窍,虽受尽苦寒,但仍孤高风华。且这番话,彬彬有礼,让人丝毫挑不出刺来。
这般年纪,就如此懂事,让贾母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小女儿,心里顿时一疼。
她扫过众人,强颜欢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懂事。罢了罢了,就随你吧!”
反观王夫人,见了林家外甥女一番言语,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胸口也不断起伏,实是不知是哪里被气到了。
不远处,王熙凤瞧见自家姑母模样,只觉心情畅快的很。
尤其望向黛玉,更觉得是个妙人。难怪接连几日,每次见到了肃王府的主子,也会专门问一问林丫头,可见关心不已!
凤姐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之今儿是宝二爷生儿,关她凤辣子什么事儿?
她横眉扫了眼王夫人,索性带着笑容,又补充道:“老祖宗您看,咱家多少年了,没见过林妹妹这样标致的人物了!”
“这模样,这气度,活脱脱就是老祖宗年轻时的品格儿!且同当年的敏姑娘,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贾母听了,当即笑道:“还是你这猴儿,会哄人开心。快开宴吧,我家宝玉也快饿坏了……”
这午宴结束后,众女眷们,簇拥着老太太离开。
随后,林黛玉也有些疲惫,于丫鬟陪同下,回到了住处。
而雪雁接过了素绢帕,便见这帕子都汗湿了。
回思方才于宴厅内,看到的一幕幕。
小丫鬟尽管年纪幼,但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忙是递来干净的手帕,边是帮着擦汗,边是嘀咕道:“姑娘也是受累了。依奴婢看,这国公府里,除了老太太,却也没多少人,待姑娘真的好咧……”
“依照大前天,老太太她们聊的,等老爷江南事毕,很可能就回京里了。到时候,姑娘和老爷也就能团聚了,说不得能搬回家里……”
于外人眼里,雪雁年幼懵懂,但事实上,只有面对自家姑娘了,才会说出一些真心话来。
黛玉闻言,眉头微蹙,低声道:“可是烧糊涂了!这也是能浑说的?”
察觉语气有些过重,她又牵过贴身丫鬟的手,叹道:“我知你是为我抱屈,但这里究竟不是林家。若叫人听见了,不知会怎么传。横竖咱们是客,左右不能让外祖母担心了……”
“奴婢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