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7

　　顾明远没有给巫小乙更多询问或犹豫的时间，直接下达了指令：“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百五十公里，路不好走，可能还有其他的“麻烦”。明天，需要你全神贯注。”

　　目光再次落在巫小乙身上，这次带着一种审视战力的意味，“酬劳是今天的。明天的活，另算。”

　　说完，他不再看巫小乙，转身走向那个巨大的多宝格木柜，开始仔细检查里面的一些物品，显然已经在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那姿态，俨然已将巫小乙纳入了行动名单，不容置喙。

　　巫小乙捏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看着顾明远忙碌而专注的背影，一时间心情复杂。

　　酬劳丰厚得意外，但明天要去的那个“岛村”，显然是个龙潭虎穴。

　　师叔张之唯那复杂的眼神和反复的“小心”，顾明远看到地图时那一闪而过的“了然冷意”……都在提醒他，这趟差事，远未结束，真正的危险，恐怕明天才开始。

　　深吸一口气，将信封揣进怀里。

　　事已至此，钱都拿了，人也应了，更重要的是，那邪异的木偶和镜中看到的污浊景象，也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巫小乙，可不是遇事就缩的主儿！

　　“明白了，顾老板。”巫小乙的声音恢复了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跃跃欲试的锐气，“明早七点，准时到。”

　　不再多言，对顾明远的背影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万物修复工作室”。

　　巫小乙刚把外套脱下，就看到沙发上黑猫停止了优雅的舔毛动作，一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琥珀色猫眼，锐利地扫了过来。

　　“喵嗷~”黑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声音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慵懒和审视。

　　“我回来了。”巫小乙随口应道，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顺手就把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掏了出来，放在茶几上，自己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长长舒了口气，“呼……今天这趟，真够呛。”

　　黑猫轻盈地跳下沙发，踱步到茶几前，鼻子凑近那个散发着油墨新钞气味的信封嗅了嗅，然后抬起小脑袋，琥珀色的猫眼直视巫小乙，带着一种“坦白从宽”的压迫感。

　　巫小乙也没打算瞒着它，三言两语把今天在“万物修复工作室”的经历说了个大概，重点当然是那个诡异的木偶、破裂的青铜镜、顾明远深不可测的底蕴和实力，以及……明天要去那个凶险莫测的“南渟湾”。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巫小乙摊了摊手，“那地方，听起来就邪门得很。”

　　黑猫听完，原本慵懒的姿态瞬间消失，浑身的黑毛微微炸起，尾巴也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急促而低沉的“呜噜噜”声，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危险的竖线！

　　“喵！嗷呜——！”

　　猛地跳上茶几，小爪子“啪”地一声拍在那个厚信封旁边，对着巫小乙发出一声近乎训斥的尖叫！

　　“你他喵的一出门，就整这么大一个幺蛾子？！”尖锐的声音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那种气急败坏，

　　“张之唯那老小子让你去出个简单的活儿，你倒好，直接把自己送进龙潭虎穴了？！那顾明远什么来路你摸清了吗？那个破村子什么底细你知道吗？你就敢答应明天去？！嫌命长了是吧？！”

　　黑猫气得在茶几上转了个圈，尾巴啪啪地抽着桌面：“那木偶听着就邪性！镜子都裂了！那顾……顾明远……哼，藏得那么深，连七星灯都有！这种人让你去的地方能是好地方？！张之唯那个老狐狸都不敢轻易掺和的事，你个一个菜鸡就敢往前冲？！”

　　巫小乙被黑猫喷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知道是为他好，这黑猫虽然平时傲娇，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着他。

　　“我这不是……情况赶上了嘛。而且……”

　　他伸手，把那个几乎要涨破的牛皮纸信封拿起来，手指用力捏了捏，厚实的触感透过纸袋清晰地传来。

　　干脆把信封口扯开一点，里面那抹鲜艳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红色瞬间露了出来——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目测厚度绝对远超五位数！

　　“……但，架不住人家给的多啊……”巫小乙的声音带着点底气不足，又带着点“见钱眼开”的小得意，把信封往黑猫面前递了递，那诱人的红色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训斥声戛然而止。

　　琥珀色的猫眼死死盯着那抹鲜亮的红色，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又猛地缩紧。

　　那炸起的黑毛似乎都软化了一点点，尾巴也不再暴躁地拍打桌面。

　　空气中那紧张训斥的气氛，瞬间被一股奇异的沉默取代。

　　黑猫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几秒钟后，它喉咙里那威胁的“呜噜”声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意味不明的、带着点犹豫的“咕噜”声。

　　伸出粉嫩的小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像是在掩饰什么。

　　“喵……嗷……”

　　气势明显弱了一大截，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妥协？

　　“就算……就算给再多……”它似乎在努力维持最后的威严，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那信封上瞟，“……你也得……”

　　顿了顿，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台阶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我是为你好”的义正言辞：

　　“……好好听人家老板的话！明天给我好好干活儿！不许莽撞！听到没？！”

　　那语气，活像一个收了巨额贿赂后立刻转变立场、开始督促自家孩子认真工作的“家长”。

　　“遵命！”巫小乙立刻挺直腰板，把信封郑重地揣进内袋，“明天我一定好好听顾老板指挥，好好干活儿，争取……再赚一笔大的回来给你买小鱼干！”他故意加重了“小鱼干”三个字。

　　“是金枪鱼罐头！要进口的那种！深海鱼油的！”

　　“金枪鱼罐头？”巫小乙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沙发旁边的矮桌——那里原本堆着小山一样的、师叔张之唯昨天才送来的、印着外文字母的进口金枪鱼罐头空壳！足足十几个！现在……只剩下一个个被舔得光可鉴人、在灯光下反着光的空罐头盒！

　　“你……他喵……全吃了？！”巫小乙指着那堆空壳，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师叔不是刚送来十来罐吗？！”

　　黑猫被当场抓包，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迅速扭头避开巫小乙震惊的目光，小爪子不安地在地上踩了踩，喉咙里发出心虚的“咕噜”声。

　　试图用尾巴挡住那堆显眼的证据，可惜无济于事。

　　“喵…嗷……”黑猫尴尬的叫了一声，明显底气不足，还带着点被抓现行的窘迫，“……一时没忍住……谁让你前段时间给买的小鱼干太寡淡了！一点油水都没有！本大人……本大人需要补充灵力！对！就是补充灵力！明天陪你去那南渟湾，没点储备怎么行？！”

　　它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琥珀色的猫眼偷偷瞄了巫小乙一眼，又迅速移开，强词夺理道：“再说了，张之唯那老小子送来的，不吃白不吃！留着过年吗？！”

　　巫小乙看着眼前这只明明贪嘴吃光所有罐头、还能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黑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行行行，补充灵力……菲菲大人您辛苦了。明天事成之后金枪鱼罐头管够，行了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只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而且极其擅长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的贪吃行为辩护。

　　“哼！这还差不多！”黑猫得到了承诺，瞬间又恢复了傲娇姿态，跳下茶几，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向窗台，仿佛刚才的窘迫从未发生过。

　　巫小乙摇摇头，不再纠结于空罐头的事。

　　走到自己那个堆满杂物的书架前，开始认真翻找起来。

　　从一堆杂志里面翻出几沓特制的符箓，

　　幸亏之前闲在家的时候，抽空制了些符箓，灵官咒，雪山咒，藏身咒……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又想了想，觉得不放心，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几枚用红线串好的、温润古朴的古钱币，这是护身辟邪的好东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一个不起眼的铁盒上。他搬来凳子，小心地取下铁盒，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卷颜色暗沉、质地坚韧、隐隐透出雷纹光泽的……皮？或者说，是某种特殊材质硝制过的符纸。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东西，上次去思南公馆都没有带上，这次为了顾明远那个“财神爷”的安全，必须谨慎行事。

　　“五雷法咒”这是巫小乙现在能得出来最强的攻击手段，万一拳脚不顶用，关键时候还是得靠……火力覆盖！

　　“看来明天得用上这个了……”巫小乙小心地抽出两张兽皮符纸，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整理好所有的东西，巫小乙小心收进一个特制的防水腰包，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输入“南渟湾”。

　　地图放大，一个被大片深蓝色水域三面紧紧包围的村落轮廓清晰浮现。

　　村落位于一个狭长的半岛尖端，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与外界相连，周围水网密布，地形复杂得如同迷宫。

　　一百五十公里……看着屏幕上那片被水泽环绕的孤地，巫小乙的眼神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