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炉因徐渊这句话，陷入了长久的思索当中。
敢情这小子来丹鼎楼的目的，除了安置这小丫头，竟真是为了交代地心火莲的下落？
要知道，丹道作为三千道统的一支，亦有独属于自己的修炼体系。
他们根据丹药品质与炼制能力为划分核心，将炼丹师的境界分为九境。
自己努力数十年，也不过是第三凝罡境的丹师。
能炼出来的丹药，不过是凡、灵、玄、地、天五种品阶当中的玄品！
可醒神丹却是实打实的地品丹药！
他本想着届时求得谢昀出手，自己兴许还能炼出一颗效果不错的地品丹药。
可现在徐渊却说，炼丹的事情由他来？
如果这小子能炼出醒神丹来，其炼丹水平岂不是已经凌驾于丹师之上，达到第四劫象境，跻身丹王之列？
卿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可脑海中每每浮现出谢昀的身影，本能便会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难道说……
其实炼丹的不是徐渊，而是谢昀！？
卿炉终于想明白了。
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理直气壮，敢情最后出手的，还是那位。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毕竟谢昀曾在数百年前，就以「星砂炼丹术」震惊丹道界，能徒手炼制天品丹药。
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天赋也没那么差的时候，卿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兴。
徐渊不知道卿炉在想什么，直到药童阿箐将老头子衣服上的水渍擦干净，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考虑到接下来时间紧、任务重，徐渊也没久留，带着顾瑾鸢及徐稚鱼很快回到了顾家药庐。
徐渊自顾自地坐到了谢昀对面，望着桌上的残局道：“夏侯姑娘去哪了？”
谢昀道：“回青阳宗忙去了。”
“你是不是又给她说什么了？”徐渊本能地感到不妙，这女人总是步步为营，每次落子，都毫不拖泥带水。
她既然将夏侯鸾卷入局中，便绝不止牵制青阳宗这般表面功夫。
“我告诉她，如果此时不回去劝说他们的长老，那么青阳宗离灭宗就不远了。”
谢昀说得风轻云淡，而旁听者却感觉恐怖至极。
青阳宗少说也有三百年道统底蕴，岂是她说灭就能灭的？
可看谢昀轻描淡写的样子，再联想到她平日里的各种可以称得上神迹的操作，说不定青阳宗还真有灭宗之危。
徐渊好奇道：“青阳宗为什么会灭宗？”
“因为他们盯上了你。”这时候，在元海中一直沉默的姬舞月开了口。
徐渊语气极为确信道：“不是吧，我又没招惹他们，盯我干什么？”
姬舞月毫不掩饰言语中的揶揄，抿着唇轻笑道：“你可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你杀了人家四个…哦不，五个执事长老，还想让人家不惦记你，做梦呢？”
“所以街头刺杀我的那五个人，真是青阳宗来的？”
透过气运丝线，徐渊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与夏侯鸾一般无二的气运螺旋，那正是他们因果纠缠在一起的铁证。
他们出手前刻意封住了夏侯鸾的行动而没有将她灭杀，已然说明了情况。
见谢昀点了点头，徐渊越加纳闷了：“可他们杀我做什么？我又没杀他们全家！”
姬舞月道：“那你吞妖丹，吃妖肉，斩妖兽又算什么？”
徐渊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和青阳宗扯上了关系。
“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徐渊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按理来说，原主不知道青阳宗的事情，那姬舞月应该也不知道才对。
“这女人为了逼我现身，故意让你多次面临险境，害得我不得不使用力量暗中助你，最终导致你反噬过重，无法进行境界模拟。”
“所以，你俩现在是沆瀣一气了？”
徐渊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谢昀将消息共享给姬舞月，是为了补偿自己打乱对方的计划？
姬舞月没好气道：“你会不会说话，我们这叫强强联合。”
“是是是，所以接下来呢，是你上还是司主上？”
徐渊懒得跟姬舞月讲道理，他更在乎怎么处理接下来的问题。
“自然是你上。”
“你偷听了半天，就说这一句吗？”徐渊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昀，“师长的尊严呢？”
谢昀听出了这臭小子的弦外之音，笑道：“为师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骂我为老不尊属实是将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二十出头？年轻女子？
我信你个鬼！
“当然……”谢昀继续道，“在你炼出醒神丹唤醒白隐素之前，青阳宗的人不会来找你麻烦的。”
徐渊总算明白过来，“所以你让夏侯鸾回去，也是这个目的？”
这女人应该是将实情告诉了夏侯鸾，想利用那蠢仙子的耿直来拖延时间。
谢昀点了点头，看向徐渊的眼中多了丝赞赏之色，“孺子可教也。”
“可您明明知道，她只是一心向道，她斩妖除魔也只是为了护佑一方！”
不等谢昀回话，徐渊便听到脑海中的姬舞月道：“所以呢？”
徐渊陷入沉默。
他自然明白姬舞月这三个字什么意思：所以就应该让夏侯鸾原地踏步吗？
“入道者，必受尘世劫数磨心，方能勘破虚妄，证得大道。
“这是她的路，亦是你的路。
“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倒是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
谢昀依旧不咸不淡地开口，仿佛对她来说，宗门覆灭事小，修士沉沦抑或者得道事小，就连人们的生死，也属事小。
徐渊做不到她这般淡漠无情，有些不服气道：“对于你来说，究竟什么才是大事？”
谢昀毫不犹豫道：“你们的喜怒哀乐，于我来说便是大事。”
徐渊一瞬间如鲠在喉。
他自然清楚这女人另有谋划，也越来越清楚自己身上的种种谜团及神异的能力，可能关乎此方天地的运势走向。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以牺牲他人的利益为代价，达成某种利益的既得。
“况且，你凭何断定此举就是牺牲他人的利益？”
“你既已入此道，就该多用心看，用你的眼看。
“看看这世间纷杂与繁华，沉浮与晦暗，以及你所谓的‘美好’。”
顾瑾鸢见谢昀说完便起身走向后院，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徐渊望着谢昀背影，想起她平日里对大家的关心爱护。
事实上，这女人并非真的无情，只是道心太坚定。
可即便如此，他就是受不了对方明明掌握着一切却故作玄虚，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还要这般说教的姿态！
徐渊一气之下，也起身离开了药庐。
“徐渊，你等等我！”徐稚鱼学着顾瑾鸢的样子，小跑着追了上去。
顾廉刚回家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挠头道：
“咋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