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年纪与姜臣相仿，或许还要略小一些。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件薄薄的米白色针织开衫。

　　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耳际。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此刻带着几分怯生望向姜臣。

　　姜臣开门时，正有些心不在焉，冷不丁看到这样一个女子，微微一怔。

　　他见过的女人不多。

　　林晓晓算一个，咋咋呼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宏家的女眷算一些，大多雍容华贵，带着几分疏离。

　　眼前这个，却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姜臣一时间，竟忘了开口。

　　“请问……”女子见姜臣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这里是……往生堂吗？”

　　林晓晓听到动静，也从里面探出头来。

　　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子，以及姜臣那失神的表情时，小嘴微微撅了一下。

　　她几步走到门口，挡在了姜臣身前，上下打量着那女子。

　　“你找谁？”

　　女子被林晓晓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礼貌地笑了笑。

　　“我找这家铺子的老板。”她轻声回答，目光越过林晓晓，再次看向姜臣。

　　姜臣回过神来，轻咳一声。

　　“我就是。”他言简意赅。

　　“有事？”

　　“太好了。”

　　“我……我姓白。”她微微欠身，自我介绍道：“我叫白芷薇。”

　　“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

　　“听说，丰城的往生堂，很灵验。”

　　“所以……所以想请老板帮个忙。”

　　林晓晓一听这话，眉头挑得更高了。

　　“帮忙？”

　　“帮什么忙？”

　　“我们这儿可是纸扎铺，做的是白事的生意。”

　　“你这大活人，找我们能帮什么忙？”

　　白芷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盘问，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知道。”她小声说道。

　　“我不是……不是来买纸扎的。”

　　“我是想请老板……去我家的祖宅看看。”

　　“祖宅？”林晓晓更加好奇了。

　　“你家祖宅怎么了？闹鬼啊？”

　　白芷薇闻言，脸色微微一白。

　　她只是看着姜臣。

　　“姜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臣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铺子里昏迷的柳灵儿。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

　　“铺子小，没什么好招待的。”

　　“多谢姜老板。”白芷薇松了口气，迈步走了进来。

　　林晓晓哼了一声，也跟着转身进屋，还特意走在了白芷薇前面。

　　白芷薇走进铺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墙上挂着的，架子上摆放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纸扎。

　　纸人，纸马，纸房子，纸元宝……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糨糊和淡淡香烛的味道。

　　姜臣走到柜台后，指了指旁边那张矮几上的马扎。

　　“坐吧。”

　　“林晓晓，倒杯水。”

　　“哦。”林晓晓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倒水。

　　白芷薇在马扎上坐下，姿态端庄。

　　“姜老板。”她看着姜臣，再次开口。

　　“我家的祖宅，在徽州那边。”

　　“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宅子了。”

　　“最近……最近宅子里总是出一些怪事。”

　　“怪事？”姜臣挑眉。

　　“具体说说。”

　　白芷薇抿了抿嘴唇，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一开始，只是晚上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楼上走动，有时候还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但我们家晚上，楼上是没人住的。”

　　“后来，家里的东西，会无缘无故地移位。”

　　“明明放在这里，转眼就跑到了那里。”

　　“再后来……”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颤音。

　　“家里的……家里的牲畜，开始莫名其妙地死去。”

　　“鸡，鸭，还有……还有我养了多年的那条狗……”

　　“都是……都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活活吓死的。”

　　林晓晓端着水杯过来，听到这里，手微微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她将水杯重重地放在白芷薇面前的矮几上。

　　“然后呢？”她忍不住追问。

　　“是不是开始死人了？”

　　“林晓晓。”姜臣瞪了她一眼。

　　林晓晓吐了吐舌头，缩到一边，但耳朵还是竖得高高的。

　　白芷薇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倒是还没出事。”

　　“但家里的长辈，都病倒了。”

　　“请了很多医生看，都查不出病因，只说是……邪气入体，心神耗损。”

　　“我们……我们也请了当地的一些先生去看过。”

　　“有的说是风水不好，有的说是冲撞了什么。”

　　“做法事，贴符咒，都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反而……反而越来越严重。”

　　“姜老板，我听人说，往生堂的姜家，传承数百年，最擅长处理这些阴阳之事。”

　　“您……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姜臣沉默地听着。

　　徽州祖宅，怪声，移物，牲畜暴毙，长辈病倒……

　　听起来，确实像是阴宅不安宁的征兆。

　　只是，具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还需要亲眼看过才能判断。

　　“你家祖宅，以前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姜臣问道。

　　“比如，出过横死的，或者……埋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白芷薇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

　　“那祖宅是我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一直都是我们白家人自己住。”

　　“族谱上记载，也从未有过什么大的灾祸。”

　　“只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听我奶奶说过，太爷爷年轻的时候，好像……好像从外面带回来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姜臣追问。

　　“具体是什么，奶奶也说不清楚。”白芷薇回忆道。

　　“只说是个……很古老的盒子，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

　　“太爷爷说，那是他们白家的传家宝，能保佑家族兴旺。”

　　“他把那个盒子，供奉在了祖宅的祠堂里，不许任何人轻易碰触。”

　　“后来太爷爷过世，那个盒子就一直留在祠堂，再也没人动过。”

　　“直到……直到这次出事。”

　　“祠堂里的那个盒子，不见了。”

　　盒子不见了？

　　姜臣眉头微蹙。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就是家里开始出怪事之后。”白芷薇回答。

　　“我们怀疑，是不是有人偷了盒子，触怒了什么，所以才……”

　　“不一定。”姜臣打断她。

　　“有时候，不是东西丢了才出事。”

　　“而是，要出事了，东西才会丢。”

　　白芷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姜老板，那……那您能跟我去一趟徽州吗？”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姜臣。

　　“路费和酬劳，都不是问题。”

　　“只要您能帮我们白家渡过这个难关，我们一定重金酬谢。”

　　姜臣没有立刻回答。

　　徽州，路途遥远。

　　他这往生堂，虽然也接过外地的活儿，但大多是熟人介绍，或者情况特别紧急的。

　　而且，柳灵儿现在还昏迷不醒，铺子里也离不开人。

　　“老板。”林晓晓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徽州哎，好远啊。”

　　“要不……把我也带去？”

　　姜臣瞥了她一眼。

　　“你去？”

　　“你去添乱吗？”

　　林晓晓被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嘛……”

　　姜臣没理她，看向白芷薇。

　　“徽州路远，我暂时走不开。”

　　“而且，你说的这些情况，还需要更详细的了解。”

　　“这样吧，”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将你家祖宅的详细地址，以及祠堂的方位图画给我。”

　　“我看看，能不能从图上，先看出些端倪。”

　　白芷薇闻言，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姜臣说的有道理。

　　“好。”她点了点头。

　　“我这就画给您。”

　　姜臣取来纸笔。

　　白芷薇接过，思索片刻，便开始在纸上勾勒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执笔的姿态也很优雅。

　　画出的线条，虽然简单，却很清晰准确。

　　很快，一张祖宅的平面图，以及祠堂的方位和内部布置，便出现在纸上。

　　姜臣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

　　白家祖宅，是典型的徽派建筑，三进三出，带着天井和庭院。

　　祠堂位于中轴线的最后一进，坐北朝南。

　　图上还标注了祠堂内供奉牌位的位置，以及那个丢失的盒子的摆放之处。

　　姜臣的目光，在图纸上缓缓移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轻轻敲击。

　　不知过了多久。

　　姜臣的目光，停在了祠堂图纸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画着一口……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