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刘琦大婚
汉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夏。伏波将军庙建成,刘琦大婚。
刘琦亲率鸾舆彩仗,旌旗蔽空,鼓吹喧阗,径趋伏波将军庙。整肃衣冠,备三牲太牢之仪,行九拜稽首之礼,祝祷之声上达穹苍。
观者蚁聚,堵陌塞衢,数逾万计。市声鼎沸间,或私语庙貌巍峨,或赞叹婚仪煊赫,更有老者抚髯言及伏波遗风,稚子雀跃争睹朱轮华毂,街巷巷议喧阗,终日未绝。
“刘琦公子丰神隽朗,真浊世佳公子也!年少有为,才兼文武,他日必成大器!”
“方今天下板荡,中原涂炭,权贵豪右,多肆暴虐,鱼肉黔首。刘琦公子初临岭南,即轻徭薄赋,兴修水利,教化生民,实乃岭南生民之福。”
“筒车汲水灌万顷,曲辕犁耕破千畦,竹纸流芳传四海,双季稻熟仓廪实,更兼芋艿遍山野。此皆刘琦公子殚精竭虑,广施惠政之勋。”
“往昔岭南僻陋,今得公子教化,阡陌焕新,文教日昌,实乃千载难逢之幸事!”
编钟铿然作金石之韵,长号激昂振九霄之响。声浪翻涌,余韵悠长,引得观者驻足凝神。
舞阵布列,横纵皆八,合六十四人,乃汉家祭祀的八佾舞。舞者玄衣纁裳,执龠秉翟,进退周旋,如星列宿张;俯仰揖让,若云卷波扬。羽旄翻覆间,礼序井然,足见汉家仪范,彰华夏礼乐之盛。
舞者咸服玄端纁裳,峨冠博带,承汉家典制之仪。阵列两分,其一组三十二人,手握干戚,肃立如松,斧钺映日,尽显刚武之气;另一组亦三十二众,持雉翟为羽,握龠管作器,羽葆翩跹,暗合宫商之律。
众人进退趋跄,举手投足皆合准绳,一招一式不差毫厘,节奏沉穆端严,无急缓之变,唯见礼法昭昭,诚为祭典仪轨的典范。
编磬清越,若寒泉漱石;编钟雄浑,似雷霆震空。胡琴呜咽,弦音婉转;竹笛悠扬,曲调空灵。号角穿云激荡,声震天穹。诸乐齐鸣,金声玉振,宫商相协,八音克谐,直将祭典庄严肃穆的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
祭祀完毕,刘琦迎亲。彩舆四垂绣额珠帘,白藤盘花,素艳相间。舆身匡箱之外,壁立雕栏,其上金花缕刻,纤毫毕现。栏间嵌木作人物,或绘神仙逸态,或摹伏波将军威仪,金章玉质,栩栩如生。
伏波将军像威严赫赫,俯瞰六合,气吞八荒。甲胄生寒,恍若血凝霜刃;长髯飘拂,恰似风卷云涛。其势如山岳峙立,其威若日月经天,冥冥中似有英灵不散,亘古佑护大汉山河,令观者望之,莫不肃然起敬。
百姓瞻仰伏波将军像,恍见大汉威德昭昭,如日临空。今刘琦公子驾临岭南,仁声远播,德泽广布,恰似伏波遗风再振。观其举措,必能使岭南生民沐教化、享康乐,福祉绵长,如川之方至!
魏延率缇骑尽着红衣,于前开道,马蹄所至,尘土皆肃。虎贲郎持戟挺立,如松林列阵;羽林郎控弦引弩,若鹰隼待发。甲胄耀日,戈矛如林,军容整肃,观者屏息,直教道旁喧嚣尽止。
刘琦身着深衣,骑乘高头大马,丰神英挺,卓然不群。墨画双眉飞扬入鬓,目若朗星含霜,风袂翻卷间,尽显魏晋风流之姿,恰似芝兰玉树生于阶庭,望之令人心折。
百姓瞻仰着,只觉得震撼无比。一场盛大的婚礼,栩栩如生地展现。缇骑开道如赤龙蜿蜒,乐舞协律似天籁绕梁,彩舆雕栏间威德昭昭,新郎丰姿处风华灼灼。
威仪所至,仿若大汉天威遍覆岭南,众人胸中自豪感沸涌,竟觉山河万里皆在眼前,四百年荣耀尽聚斯时。
马玄率鼓吹,奏《嘉至》《永安》等雅乐,金声玉振,清越盈耳。郭表持节、捧婚书随行,端然若松,仪范谨严。队伍缓行如流云过野,仪表风度甚佳。
孙尚香身着深衣翟服,头戴步摇冠,珠翠琳琅,光华夺目。所乘车舆青帷朱轮,饰以雉羽,华彩粲然,若流霞映日,端的是仪范端庄,贵气天成。
卫旌忍不住道:“刘琦公子行八佾舞,用天子仪制,此等僭越之举,恐遭物议。岭南虽远,然纲常礼法不可轻忽,其势若此,安能无虞?”
步骘沉稳道:“刘琦公子心若渊薮,谋虑深远。纵有僭越之迹,必已算无遗策。我等局外之人,何必妄议?且随势而行,静观其变可也。”
卫旌目注盛仪,叹道:“昔主公婚娶,亦无此排场。闻刘备与太夫人结缡,更皆从简。今刘琦公子婚仪若此煊赫,岂止岭南未曾得见,纵观荆襄江表,怕也难有其匹啊!”
步骘淡笑道:“江东地狭民瘠,府库空乏,纵欲效此盛仪,亦力有不逮。况虚华之表,怎及实政之惠?”
卫旌蹙眉道:“观此婚仪,虽显尊荣,却耗财巨万。刘琦公子平日虽示节俭,今番却如此奢靡,恐非善兆。若长此以往,大兴土木、频举盛仪,岭南民力岂堪重负?”
步骘感慨:“刘琦公子此举,或欲以盛仪示江东以重。苍梧初立,需借江东之力固根基,故以婚仪为筏,既展威仪,又示亲善。”
卫旌呵呵一笑:“我们江东,怎么可能这么肤浅。某起初还考虑留驻岭南,今观此盛仪,心下已然清明。刘琦公子纵有治世之才,然今耽于排场、舍本逐末,恐难成大器。”
刘琦缓辔而行,坐骑踏过官道。道旁百姓望其丰神,皆展颜而笑,眉眼舒展。或有老叟扶杖而叹,谓此乃岭南少有的太平气象。
成亲队伍入城,百姓奔走相告,街巷瞬间如活水沸涌。男女扶老携幼而至,檐角墙头尽是翘首之人,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彩舆过处,阳光碎金落于朱轮青帷,与百姓衣袂间的喜色交相辉映,端的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刘琦沿途笑揖百姓,策马环巡数圈,直到笑容近乎僵硬,才不得不停下。
卫旌抬手拭去额间细汗,喃喃道:“日头正毒时巡街,真教人气都喘不过来。幸得终了,再晒下去,怕要成岭南‘肉干’了。”
步骘缄默着,没有说话。
卫旌追问:“子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步骘眸光骤凝,沉声道:“适间刘琦公子竟遣两尊伏波将军雕像巡行市井,此中深意,不可不察。伏波将军乃汉室拓疆平南之功臣,今以其像示众,既彰守土之志,又借名将余威收揽人心,此非寻常婚仪排场,实藏纵横谋略啊!”
卫旌双眉陡扬,瞠目惊问:“当真?!”
步骘抚须沉吟,目光如炬:“刘琦公子素以俭德著称,今婚仪之盛,耗费巨万,绝非表面所见这般简单。其中必有深远筹谋,恐是借婚典之势,暗藏机锋。”
卫旌嗤笑一声,挑眉睨道:“子山莫要过分解读!不过一场婚仪罢了,纵有些出格,难不成还藏着扭转乾坤的玄机?莫不是你近来多虑,草木皆兵了!”
步骘猛然握拳,眼中精光迸射:“岭南杂处蛮夷,礼法久疏!刘琦公子以伏波将军像巡游,又大办汉式婚仪,分明是借婚典盛势昭告天下。岭南虽远,然汉家衣冠、礼仪纲常不可废!此举意在震慑四夷,重塑人心,真乃深谋远虑!”
卫旌面色骤变,倒退半步失声道:“以婚仪正礼法?”
步骘微抬下颌,目露深意,沉声道:“竖耳听去!且看市井喧嚷间,藏着几分乾坤。”
卫旌仔细倾听,百姓们羡慕得不得了。他们没有去过中原,对中原的礼仪,感受并不深刻。现在第一次看到这么隆重的婚礼,直接刷新了岭南百姓的认知。
卫旌侧耳细辨,市衢间赞叹之声如沸。
有老妪牵幼孙叹道:“此等朱幛连云、钟鼓齐鸣之仪,较俚人婚俗何止华贵十倍!”
青壮拊掌笑谓邻人道:“向闻中原大婚之盛,不意今日得见!”
稚子踞父肩欢呼:“阿翁,异日儿婚亦当如是!”
喧嚷声浪此起彼伏,卫旌面色凝重,回首顾步骘道:“莫非公子此举,实欲以汉仪化南蛮?”
若刘琦能使汉家礼仪深植岭南,其功绩当可彪炳千秋。于教化而言,可消弭蛮汉畛域,以礼乐仁政润泽荒服之地,使《诗》《书》之声遍传五岭,让“礼义廉耻”成为岭南百姓立身之本,此乃移风易俗的壮举。
于军政而言,礼法既行,则人心归附,政令通达,族群向心力大增,岭南自可固若金汤,外敌难犯;更可借此彰显汉室正统,为日后经略交州、重振南疆威望奠定根基。
假以岁时,待汉仪深植岭南,刘琦公子的威德必如珠江潮水,漫溢交州九郡。政令所达之处,蛮夷皆仰其风,豪强尽服其略,旌旗所指,山海为动。
彼时南土上下,闻刘琦名而肃然,见其令而景从,声威赫赫,直追古之伏波将军,足令边陲晏然,万里同风!
卫旌神色凝重,眸光闪烁,喃喃低语:“子山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此番婚仪如此大费周章,又以伏波将军像巡游,莫不是刘琦公子早已布下长远棋局?欲借婚典之势,将汉家礼法播撒岭南,进而掌控交州九郡?”
步骘目光如炬,振袖朗声道:“公子以汉仪为犁,深耕南荒,移风易俗之举,恰似春风化雨。待礼法浸润人心,岭南必成王化乐土,届时九郡归心,百万黔首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大业可期!”
卫旌双眉紧蹙,长叹一声道:“移风易俗,谈何容易!岭南蛮汉杂处,旧俗根深蒂固,岂是一场婚仪便能扭转?且山高路远,政令难通,纵使公子心怀壮志,恐也如逆水行舟,步步艰难啊!”
二人追随队伍,进入堂内,刘琦和孙尚香的婚礼,持续地进行。
礼乐声中,刘琦与孙尚香并立案前,案上铜鼎腾起袅袅白雾,祭肉在鼎中散发醇厚香气。
二人执箸共取祭肉,眸光交汇。周遭贺喜声浪翻涌,却似都被隔绝在外。小小祭肉,既是汉家同牢礼的庄重传承,更暗喻此后二人同甘共苦、休戚与共。
待肉块入口,满堂欢呼再起,似要将承载盟誓的一刻,深深镌刻在岭南天地之间。
刘琦和颜悦色:“夫人与琦,自此当同赴风雨。往后柴米烟火、家国诸事,还望夫人多多提点。”
孙尚香颔首答之,眸光沉静。侍者呈上剖作两半的匏瓜,内盛琥珀琼浆。二人各执其半,交臂而饮。瓠瓜虽苦,然酒浆入喉,甘冽清醇。
此礼既成,恰似阴阳相合,自此二人命运相系,荣损与共,满堂宾朋见之,皆抚掌赞叹,高呼“和鸣锵锵”。
刘琦捧着彤弓矢,和孙尚香完成大礼。二人并肩而立,恍若璧人。众人恭贺刘琦,爆发阵阵欢啸,金樽碰撞叮当,朱烛摇曳生辉,满室绮罗流光溢彩。
黄忠须髯皆张,虎目生辉,擎起鎏金酒盏大步上前:“公子今日喜结良缘,又以汉仪振威南土!老臣敬公子一杯,愿公子与夫人琴瑟和鸣,更愿我军如虎添翼,早定南疆!”
刘琦双手稳稳托起酒盏,身姿端肃如山:“愿大汉,国泰民安!”
众人山呼海啸的声音,淹没一切。刘琦执樽周旋席间,频向众臣举杯致意。黄忠须髯飞扬,魏延按剑大笑,马玄、郭表执礼甚恭,步骘、卫旌亦含笑进酒,诸将轮番上前,贺声不绝。覃雷、钱博、夷廖等人亦不甘居后,或捧金樽,或献祝词,酒盏交错间,觥筹之声与笑谈之语杂作。
刘琦举杯一一酬答,谈笑间礼数周全,满堂喧嚣愈盛。待酒过数巡,众人面泛酡红,他微整衣冠,长揖辞谢:“承蒙诸位厚意,琦不胜感激,今夜稍作歇息,改日再与诸君痛饮!”
堂内忽起阵阵低笑,众人或挤目弄眉,或抚掌揶揄,目光中尽是心照不宣之意。
洞房之内,红烛摇曳,映得四壁生辉。两列长枪如林,寒光凛凛,刀剑森然列于壁间,恍若沙场点兵。
侍婢环立两侧,皆着劲装,腰间佩剑泛着冷芒,虽是婚夜吉时,却透出一股肃杀英武之气,与满堂红妆相映,别具一番飒爽风情。
刘琦扫过满屋持刃侍婢,唇角微扬,声如沉璧:“今夜良辰,岂容兵戈扰兴?尔等且退。”
侍婢们身姿如松,剑穗垂落处寒意未消,纵使刘琦发令,仍未有半步退让,目光如炬直视前方。
孙尚香倚坐喜榻,眸光流转间,抬手示意:“既是郎君所命,便都撤了吧。”
刘琦反手轻阖门扉,缓步至榻前,垂眸凝视烛光下的娇影,唇角噙着温柔笑意。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肌肤莹白如雪。身段翩若惊鸿掠水,婉若游龙戏波,顾盼之际,冷艳自生,若霜枝映月,清辉凛然,教人不敢逼视。
刘琦双手穿过女子膝弯与背侧,动作轻缓却沉稳地将佳人抱起:“今夜红绡帐里,为夫愿解甲束腕,甘为麾下卒。任夫人差遣,随夫人不羁。”
一阵天地翻转,刘琦到了女子的身下。
孙尚香玉腕轻转,罗裙翻飞,如凤栖梧枝,居高临下,眉眼含笑道:“夫君方才之诺,可还作数?”
刘琦墨瞳向来沉静似渊,今却翻涌情潮,灼灼欲念尽映眼底。素来清正端方的面容,亦为情欲浸染,不复往日风华,唯余满室旖旎。
本怀征服之志,反承垂爱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