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清脆而熟悉的敲门声，打断了顾长生即将迈出小院的脚步。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神念早已扫过门外。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形略显单薄，却已初具挺拔之姿的少年。

　　顾长生放开神识，很快便看到了门外之人，来的乃是当初的小步凡。

　　十年光阴，足以让一个懵懂稚童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郎。

　　当年的小不点陈步凡，如今已是十五岁的年纪。他身量抽高了不少，脸上稚气未脱，却也多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沉稳与忧郁。

　　唯一不变的，或许就是那双看向顾长生时，依旧带着几分孺慕与依赖的清澈眼眸。

　　这十年间，陈家镇的居民们因为敬畏，渐渐疏远了顾长生这位仙长。唯有陈步凡，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这些年来，他依旧会时不时地跑来顾长生的小院，有时是送些吃食，有时只是默默地在院子里看顾长生打坐、品茶，一待就是半天。

　　顾长生也并未将他拒之门外。

　　对于这个在修行之余，唯一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的故人，他心中也存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他没有传授小步凡修行之法，因为仙凡有别，强求不得。

　　但他却教了他识文断字，教了他明辨是非的道理，偶尔也会给他讲一些山外的奇闻异事。

　　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关系，竟也变得有些亦师亦友起来。

　　顾长生打开院门，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是步凡啊，有事吗？”

　　陈步凡看到顾长生，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但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不安所取代。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没……没什么事，顾叔。”

　　“就是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绪不宁，便想来看看您。”

　　顾长生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这小家伙，只是一个凡人，竟能隐约感应到自己即将离去的气息么？哪怕只是模糊的预感，也足以称得上奇特了。

　　他看着陈步凡那带着几分忐忑和依赖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再隐瞒。

　　“步凡，”他声音平和地开口。

　　“顾叔今日，便要离开陈家镇了。”

　　“离开？”

　　陈步凡猛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不舍。

　　“顾叔……您……您要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顾长生看着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温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这世间纷纷扰扰，人来人往，有些人，终究是要离开的。”

　　“顾叔要去很远的地方，去追寻自己的道。至于何时能回，顾叔也说不准。”

　　陈步凡眼眶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

　　“步凡……步凡知道了。”

　　顾长生看着他这副强作坚强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他手心一翻，一面通体莹润、散发着淡淡青光的玉符出现在手中。

　　这玉符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却镌刻着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

　　“步凡，这个你拿着。”顾长生将玉符递到陈步凡面前。

　　“这是顾叔前些日子闲来无事镌刻的一枚护身符。你贴身戴好，若将来遇到危难之时，此物或可保你一命。”

　　这玉符乃是他耗费了不少心神铭刻阵法，其价值之高，足以抵挡寻常炼虚合道之境修士的三次全力攻击而不碎。

　　陈步凡看着那散发着不凡气息的玉符，有些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感觉到此物非同小可。

　　“顾叔……这……这太贵重了，步凡不能要……”

　　“拿着。”顾长生语气不容置疑，直接将玉符塞进了他的手中。

　　“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此物，便当是顾叔留给你最后的赠礼吧。”

　　说罢，他不再看陈步凡，转过身，目光投向了远方那无尽的天际，口中忽然低声吟哦起来：

　　“大道茫茫觅仙踪，十年一梦了凡尘。此去不知归何处，青锋三尺伴我行。”

　　诗歌声中，顾长生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这清晨的微光之中。

　　陈步凡紧紧攥着手中那温润的玉符，看着顾长生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知道，顾叔是来自外界的仙人，不属于这小小的陈家镇。今日一别，或许真的就是永别了。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挽留，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位在他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顾叔”，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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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陈家镇的另一边，顾长生小院对面的一户人家窗前。

　　陈家洛和蒋雪儿夫妇并肩而立，同样默默地注视着顾长生那逐渐消失在晨曦中的背影。

　　他们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敬畏，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迷茫。

　　“老伴儿……”蒋雪儿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们当初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这十年来，他们虽然因为敬畏而刻意疏远了这位神秘的顾先生，但心中又何尝没有过犹豫和挣扎？

　　毕竟，当年若非顾先生出手，他们一家早已惨死在那乱石坳之中。

　　陈家洛听着妻子的话，魁梧的身躯微微一震，眼神中也充满了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因为恐惧而选择的疏远，究竟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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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生离开了陈家镇后，没有片刻停留，辨明方向，便直接施展身法，朝着南赡部洲的方位疾驰而去。

　　炼虚合道大圆满的修为，加上肉身已至“筋若玄铁”大成的境界，他的速度比之十年前快了何止数倍！

　　脚下山川河流飞速倒退，耳边风声呼啸。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离开西牛贺洲这片是非之地，前往那传说中的东胜神州！

　　然而，就在他全力赶路，刚刚跨越一片连绵的山脉，眼前即将出现南赡部洲那熟悉的地界轮廓之时——

　　异变突生！

　　轰隆——！！！

　　东方天际，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苍穹之上，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两道璀璨至极的金色光柱！

　　那光柱粗大无比，仿佛连接了九天与九幽，洞穿了亿万里苍穹，直冲天际云霄深处。

　　无尽的祥瑞之气伴随着浩瀚的威压从光柱中弥漫开来，席卷整个天地！

　　看到这震撼无比的一幕，顾长生疾驰的身影猛地一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骇然！

　　“这……这是……那猴子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