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大人，颛孙炜老大人的独子、颛孙还，因为悲伤过度在灵堂里活生生哭死了！”

　　焦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刚说完颛孙还的笑话没多久，结果人家哭死了...难不成自己听到的传闻有误，这个颛孙还是个大孝子？

　　“二...大人，情况有些不对，”浮鱼却是旁观者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出言提醒道，“这种离谱的死因...似曾相识。”

　　他猛然惊醒，“逆子哭丧至死”和“仍有阳寿之人突然寿尽”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去看看。”

　　三人顾不得与颛孙家的人见礼，直接散去祥云降落到灵堂前，一个消瘦的中年人正跪伏在蒲团上，面孔陷在灵牌前的软垫，暴露在外的脖颈苍白无比，想必就是死者了。

　　颛孙炜的遗像正慈祥地望着他，两人生前未达成的“父慈子孝”成就反倒在双双毙命后实现了。

　　上全真人面色难看地立在一旁。

　　焦珥没有急着上前去查探，斟酌了一会儿，轻声道：“真人...在现场？”

　　老道点了点头：“老夫已经探查过了，竟然真的是哀痛至死，腹内的残渣也都是正常食物。”

　　“魔道功法之类的...我当时也未感觉到。”

　　他再次问道：“可要并案处理？”

　　这句话实则是问是否要将这口锅也甩给嘉泽宗。

　　“也罢，”上全摇首道，“权当老夫倒霉，并案吧，不过应该跟嘉泽宗没关系了。”

　　他内心深处真是觉得晦气到了极点，本以为只是来扣个屎盆子，没想到次席儿子也离奇死亡了。若只有颛孙炜一个人还能牵强附会恶心嘉泽宗一下，但杀一个废物纨绔...连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最恶心的是自己作为专员还不能一走了之，必须要等此案告破。而如果说颛孙炜的死还能用【死见花】充当线索，那颛孙还的死便真的是毫无头绪了。毕竟他死的时候自己就在跟前，基本可以排除外部力量的影响。

　　也无怪乎堂堂真人竟无一点城府，直接把“恶心”二字挂在脸上了。

　　“小友可有头绪？”

　　焦珥示意浮鱼上前查看，十数息后这位人仙也沉默着摇了摇头。

　　山韵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颛孙还浪子回头了？”

　　“重要的不是我们信不信，而是都督府信不信，”面对这位屯元宗的嫡传上全颇为和善，“而且最重要的是西北行省的悠悠众口呐，这种连环奇案，我真不敢想那些报纸能编出多离谱的标题出来。”

　　焦珥揉了揉自己拧作一团的眉头：“先把颛孙府的人都关押起来，对外界就说我们怀疑这是一起为了争夺遗产而起的暗杀。”

　　“同时护城大阵继续开着，没我的命令绝不准关闭！”

　　“可是临时提审期只有七天。”庄德昌提醒道。

　　“所以我们要在七天内找到真相！”焦大人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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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颛孙家葬礼加倍的消息不胫而走，彻底点燃了伏戎城民众吃瓜的热情，政务厅门口挤满了各路记者，却不知他们敬爱的焦首席早就逃之夭夭了。

　　“还要多久。”焦珥站在空港的停舟坪旁，向庄德昌问道。

　　原来公干已久的转运使苑鸿今天就会从仙都返回，七八日的路程竟耗了十几日之久，同为天官的焦珥出于礼节还得来迎接他，毕竟二者在名义上是同级。

　　“转运使修为如何？”他侧了侧头，“听说他和察气使是伏戎城唯二的金丹。”

　　“有您在已经不是了，”庄德昌腆着一副老脸笑道，“转运使大人是金丹中期，好像...许久没有精进了。”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想来也是，修仙可不仅仅是量的积累。这个苑鸿早年是玉铉派的人，后来发现投机失败便果断转投了朱绂派，这样一个人在道途上又能有什么成就呢？这辈子都摸不到人仙的门槛。

　　听闻另一位天官，察气使左丘启华便强得多，是整个西北行省都不多见的金丹巅峰。

　　不过为了之后的计划还得好好与苑鸿此人交涉一番，最好能取得一定的共识，因为地方转运使可不仅仅管税收，整个物流系统也在其职权范畴内。

　　焦珥遍览过近几十年的地方志，认为伏戎城长期以来发展停滞的重要原因就是行省南部对北部的剥削。事实上，抛开三十六郡不谈，十分接近自治的八大行省具有很强的地方保护主义色彩。而在《开拓法令》的保护下，乾元府能做的努力也极其有限。

　　所以伏戎城在西北行省的角色实际是一个原材料供应基地，并且与南部强行绑死，各行各业能得到的收益自然也不那么美好，这才是北人和南人矛盾的焦点——一个不肯被继续吸血，一个认为对方要为“大局”服务，否则没了廉价的原材料供应他们南人昂贵的产品卖给谁去？

　　故而他之前与都督府地官们的翻脸可不是拍拍脑袋就做出来的决定，之后伏戎城若想摆脱这种身份就注定要与东边的各郡贸易，届时照样要与那些人翻脸，提前一点又如何？

　　而涉及到贸易...转运使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

　　就在他思考伏戎城未来的发展方向时，一个小黑点隐约在天际跳动，其所来的方向正是仙都——苑鸿的专舟终于到了。

　　前来迎接的仙官纷纷用出了练习了大半辈子的技能——公式化变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充斥在每个人的脸上。当飞舟完全降落后，最后一点微表情也被调节完成，期待感、敬畏感、亲近感和等待已久的疲惫感在小小一张脸上分配的丝毫不差。

　　随着飞舟的法阵解除，舷梯缓缓放下。但就在舱门打开的一瞬，浮鱼突然脸色剧变，瞬间闪身护在了焦珥身前。

　　“苑鸿”带着笑意从舷梯滚下，以同样的热情迎向了亲爱的下属们。

　　“眶、哐、哐...”它一弹一弹地停在了焦珥脚边——

　　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