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整个魂界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不是响，是“空”。

　　像是谁拔掉了整个世界的“耳朵”。我听不见了。

　　我只看到，黎烛的身影在极远处碎成光点。她没有挣扎。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比我更狠。”

　　随后，她消失了。归源印心熄灭。祭灵之丘，彻底化作废丘。

　　主根之路，被断。我跪在原地。识海一片空白。

　　赵磊扶住我，声音轻得像梦：“你还在吗？”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泠渊走近，看着我右手空无，只剩碎骨，却什么都没说。

　　瑶音缓缓苏醒，望着我，泪水落下却没喊我名字。

　　因为她知道我已经，不再是我。我看着掌心残留的骨痕，轻声说：

　　“我记得你们。但我……是谁？”

　　无人应答。

　　我跪在祭灵丘废墟上，掌心那道“断印后的骨痕”仍在隐隐发烫，像某种已经熄灭却未死透的旧火，困在血肉之间，一寸寸灼烧着我的存在感。

　　不疼。只是空。

　　就像魂识被拽出后，整具身体还在，可里面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赵磊扶着我，语气几乎听不出起伏：“你已经做到了。”

　　“主根……不会来了。”

　　我想点头，可脖子却像失了筋骨，只能僵着。耳边的风很轻。

　　可每一缕都像从死者嘴里飘出的气。那不是残界的风，是“界后”的回响。

　　“你还记得我们，对吧？”

　　我转头。

　　泠渊蹲在我身边，眼睛很亮，却泛着一点点灰意，就像被什么从魂台里抠去了一小片光亮。

　　她的脸上没有伤，衣袍整洁，印火也没有丝毫波动。却正因为“太正常”，我才觉得不对劲。

　　她手里握着一枚魂印残环，那是她自己的裂界种。我下意识往后退：“你要做什么？”

　　她笑了一下，笑容带着一种我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安静。“有些事，总得有人来收个尾。”

　　“你把主根的门斩了，可门后的东西，还在看。我不能让它，看见你。”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跟自己说的，话语一落，左掌中那枚裂界之种便开始发光，不是烈焰那种炽热的光，是一种极寒的“死白”。

　　像冻在雪下三百年的魂蛆，忽然被太阳照了一寸，便开始苏醒，却不是活，是“腐”。

　　赵磊立刻冲过来：“你疯了！你这一动，就是燃印之核！”

　　“你知道你体内是什么东西吗？你……是我。”她接过话头，声音忽然清冷，“是我亲手封进去的。我知道得很清楚。”

　　“六玄封我于东岭旧塔，让我带着裂界种，不为献祭，只为看门。可门都没了，我还守什么？我能守的，只有一个人。”

　　她说完，抬手一指，直接点在我眉心灵珠上！那一下，我整个人像是被一整个旧界砸进体内！那不是痛，是“沉”！

　　一种比死亡还要真实的重量，从灵台碾压而下！

　　“你干什么？！”我怒吼。

　　她没回答我。

　　只是把额头轻轻靠过来，像是靠近一件即将送走的器物。“姜九。”

　　“记住我。不要记住我是个守门人。记住我，是你朋友。”

　　“是泠渊。是……最后一个，还能挡住你的下一劫的人。”

　　她的声音最后几句已全是低语，像在背一个冗长而早被烧毁的魂咒。

　　下一秒，那枚裂界之种自她掌心“炸开”。

　　不是爆炸。是“分裂”。

　　像某个被封了太久的幽魂之核，被她一点点“剥”出，从中裂成无数魂缝，然后，以她的身体为引线串入整个残界最底层！我眼睁睁看着她魂体开始崩散！

　　从指尖到发丝，每一处骨节都在化开，一缕缕印咒从她骨髓中流出，像被活生生“刻进”我的灵珠！

　　“别！”我扑上去，想拉她回来。

　　但那一瞬，她已然没了形体。只剩最后一缕意识，在我识海里轻轻留下一句：

　　“黎烛……并非我们唯一的终局。”

　　那一刻，我的识海塌了。

　　她不是在自毁。她在“封印我”。

　　封掉我所有与“逆魂线”再度共鸣的可能。

　　她知道，只要我还保有逆魂线，就还有下一次“牺牲”的可能。

　　她不想再看见我走进下一座“献魂阵”。

　　于是，她亲手，把我“从局外”，锁了回去。

　　我跪在原地，空着的右手颤抖着伸向前方。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残界深处，唯有那一道裂缝还在泛着微光。

　　是她走进去的地方。她没有留下任何印火。没有残咒。也没有“回响”。

　　她是真的，把自己彻底擦掉了。赵磊站在我身后，半晌没说话。他怕我崩。但我没有。

　　我只是将掌心那枚骨痕压得更深了一些，直到血从指缝渗出，滴在地上。“她不想我们哭。”

　　我低声道。“她想我们活。”

　　他终于点头：“所以我们就该活。但不能白活。”

　　我望向远处那已成废丘的祭灵之心，又看了看自己还残存的魂链。

　　泠渊临走前，将自己的魂识一半封进了我。她没给我“指路”。她只是给了我一个“可能”。

　　黎烛不是终局那谁是？我不知道。可这世界还在转。

　　残环未合，魂火未灭。我不能跪太久。我要站起来，去走她没走完的那一步。

　　哪怕，是走向一场更大的“魂死”。残界已毁半丘。

　　碎魂灰火从四方魂渊中升起，在夜幕下盘旋，像成千上万张吐着黑舌的鬼脸，从断环之处露出牙。

　　而我，仍跪在原地，掌中那枚已断的“逆魂碎线”，静默如死蛇。泠渊走后，我再未开口。

　　她的魂识封在我体内，像一道永不熄灭的冷火，偶尔跳一下，就把我整个人拉回到那场没有归路的寂灭。

　　赵磊坐在我旁边，他没说话，手中还握着那枚被血魂染黑的魂链骨钩，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天上的残环。瑶音昏睡，牧瑶沉默，连断印者也站在远处，再无只言片语。

　　风，忽然不对了。不是吹动。

　　是“压下”。像整片魂界的天，忽然被人手掌一压，塌下来一块。

　　“来了。”赵磊低声说。我猛地抬头。

　　只见原本早已碎散的终印残图，竟自灰烬中一点点升起，而那图心竟重新涌出一道魂影。那影子不是黎烛。

　　是“她之后”的东西。残图之中，残印之核，印火反魂，魂气凝聚成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