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天空,陌生的人群。男人站在站前广场上抽着烟,打量着从眼前经过的一个个路人。
他去过不知多少座城市,国外的、国内的,但却一直没有来过这座城市。骨子里,他是个很宅的人,非必要不出门。这次也是为了出差才会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
大城市有一点好,绝大多数人和瞎子无异,他们的眼睛只会盯着手中那块小小的屏幕。但大城市也有坏处——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宛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
将手中抽了几口的烟蒂塞进随身携带的小铁罐里,男人转身向着摆放有共享单车的路旁走去。
天气不错,还是骑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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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从这个侧脸来说,确实是有几分相像。”侯伟辨认着办公桌上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布满裂纹的黑白照片,另一张则是稍显模糊的彩色照片,由于没有完全对上焦,因此照片中的人脸看不太真切,而且还是一张侧脸。
不过除了发型不同,两张隔着半个多世纪的照片中的人的五官和脸型轮廓,的确有几分相像。
“你也觉得像,是吧?”
侯伟抬起头看向办公桌前坐着的这位神情憔悴的女人。这女人没有化妆,素面朝天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事实上她今年只有35岁,比侯伟没大几岁,但光看此刻的长相,却像是两代人一般。
喜怒哀乐能最直观的改变一个人的面相,侯伟不怀疑,眼前的女人也曾有过幸福快乐的时光,那时的她一定光彩夺目,但可惜生活给予的重担与苦难夺去了她的容颜、压垮了她的肩膀,即便只是坐在椅子上,这女人也显得力不从心,像是随时会滑落椅子,被生活拖进无底的深渊。
侯伟谨慎的选择着措辞,避免给这名找上门来的女人徒增无谓的希望,“只是有些像而已。没有更清晰的照片了吗?”
女人摇摇头:“没有了,那人只在画面中出现了不到1秒钟。这是我能截到的最清晰的照片。”
侯伟点点头,拿起那女人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中是一个被定格的短视频,只有短短的13秒,而那个露出侧脸的男人是出现在视频的7秒和8秒之间,在镜头中一闪而过。
这个短视频似乎是在辽江市某工地剪彩开工仪式上拍摄的,那个年轻男人就站在茫茫多的工人打扮的人群中。他被拍摄进视频中是小概率事件,但更小概率的是眼前这女人竟然真的看到了这个短视频!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侯伟打量着眼前这个未老先衰的女人。
20分钟前,这女人敲响了事务所的门,侯伟将她迎了进来,听她絮絮叨叨的讲着自己的事情。当得知这女人的儿子因为患了白血病、生命正岌岌可危时,侯伟才认真起来。
根据这个叫张梅的女人的自述,为了救儿子一命,她不远千里来到了这座城市,想找到她在短视频中看到的年轻男人,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张梅心力憔悴,年仅8岁的儿子在一天天死去,干等下去,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找到合适的配型。张梅每日以泪洗面。
但天无绝人之路,一位没断联系的老邻居突然给她发来一个链接。张梅打开后发现是一段工地剪彩仪式的视频,很短,才十几秒钟。看完后,她也没清楚为什么要发给自己。老邻居告诉她,视频中出现了一个和她父亲年轻时长得特别像的男人。
当真的在这段13秒的短视频中找到这张侧脸后,张梅当机立断,买了第二天赶赴视频拍摄地辽江市的火车票,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这趟未知的旅程,只为了那宛如水中月、镜中花的希望。
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张梅举目无亲,只能找去视频中出现的那处工地,可她连门都没能进去,无论怎么哀求,对方就是不予理会。被逼无奈,她只能返回下榻的旅店。
张梅居住的旅店距离事务所位于的灰色大楼只隔了一条街。来灰色大楼吃面时,她听面馆老板提及了楼上有一间侦探事务所,或许能帮上忙,张梅就找了过来,给侯伟讲述了自己的困难,想让侯伟找出在视频中出现的人。
她之所以把这当成救命稻草,是因为上高中时,家中小了她14岁的弟弟被人贩子抱走了,从此杳无音信。家里人找了好多年,也没能找到弟弟的下落。直到父母相继离世,也没能找回丢失的孩子。
张梅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自己弟弟的配型能和儿子的匹对上。如果能找到弟弟,不光能一家人团聚,还能救自己儿子一命。
侯伟在听过张梅的讲述后很为难。短视频中露了半张脸的男人的确和张梅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有几分相像,但这可能只是由于拍摄角度的缘故,本人的长相或许与张梅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并不相像。这种情况在生活中并不鲜见,侧脸像的人,正脸却看不出相像,只不过是由于光影和角度的缘故,才有那么一瞬的相似。
不过看着眼前这女人凄苦的表情,侯伟清楚自己不帮忙的话,这女人也不会放弃。情急之下可能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思来想去,侯伟还是决定接下这份委托。也就是去那处工地找人问问,跑一趟腿的事,侯伟在心中安慰自己。打定主意后,他对坐在面前发呆的张梅说:“我可以接下你这份委托。”后者回过神来,惊讶的看着侯伟,“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可以替你去那处工地找人问问视频中出现的这名年轻男子的情况,你就不要跟着去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你不是和工地的安保吵起来了吗?”
张梅羞愧的低下了头,“我没想和人吵架,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听我解释。我就、就没控制住,我也挺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