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管深深嵌入老人额头压出的苍白印记里。空气像凝固的玻璃，布满裂纹，下一秒就要炸开千万碎片。通风管呜呜的风啸声里夹着血锈味，粘稠得如同爬过咽喉的蜗牛黏液。月霓护目镜上那道水痕还在往下坠，眼看就要滴落。
“拿我们……当擦脚布？”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像老砂轮在磨生锈的铁，“抹了三十年……抹你年轻时溅到鞋帮子上的……脏血？”枪口压得更狠，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轮椅上的老人没动。浑浊的眼睛穿过了金属枪口，落在很远很远的虚空里。“……是。”一个字，砸在地上，闷响。
角落里包着破灰布的夜魇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喉咙里挤出生不如死的呜咽，瘦得像柴棍的身体把自己拼命往冰冷铁墙上压，仿佛那里有个能让她消失的洞。铜脑壳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巨大的身体不安地小幅度晃动，覆盖着黄铜的头颅笨拙地左右扭动，一只人眼瞪得通红，一只机械眼红光乱闪，看看枪口下的老爹，又看看破门外越来越近、密密麻麻晃动的钢铁肢影。
“操……门快塌了……”闪光眼靠着断墙往下溜，电子眼的红光像被狂风吹打的风中残烛，抖得厉害。
老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漏气的声响，枯树皮似的脸上肌肉痛苦地绷紧。“……那时候……阿雅……我的……老婆……”他喘得厉害，血沫子从嘴角的皱纹里渗出来，“最开头……忘掉钥匙……忘掉煤气灶上煮着东西……忘掉……刚和我商量好晚上吃什么……”他浑浊的眼珠里蒙着层脏污的玻璃，没焦点。
“后来……她……她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隔着一层脏玻璃的陌生人……”枯枝般的手想抬起来比划，却哆嗦着滑落在轮椅冰冷的扶手上。“她问我……‘先生，你看见我家小乔了吗？’……她蹲在厨房墙角……偷偷……偷偷撕掉我给老葛留的血压药单子……往嘴里塞……当早餐饼干嚼……”
扶手的金属在他枯爪般的紧握下呻吟哀鸣。他的背脊弓下去，像要扛住一座无形的大山碾轧。“最后……缩在地下储物间的角落……啃自己的食指……啃到骨头都露出来……嘴里流着血……对着墙上的霉斑傻笑……笑得……笑得像个断了发条的木偶……”
月霓枪管下的手腕猛地剧震！那滴挂在护目镜边的水珠再也挂不住，倏地砸落下去，摔在她脚边凝固的机油污迹里，碎了。“你就为了……为了把这空架子……在臭水沟里多留几天？”她声音劈开，像破锣，“所以你开了那屠宰场？！”
“……阿兹海默……那计划……”老人像嚼着最苦的黄连核，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耗着命，“刚开始……是我们几个……一群疯子……看着自己亲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一点一点被碾碎的疯子……我们……就想……在她们彻底消失前……留点‘还在’的证据……一张笑得还像个人的照片……一小截残留的、还没变味的录音……什么都好……”
窗外更远处，永生集团那高塔被数据风卷过的嘶哑余音越来越稀薄，盖不过眼前地狱入口处爆裂的重锤砸门声——轰！砰！哐！！！——那撕裂的闸门裂口处，更多蠕动的、闪着机油寒光的螯钳挤进来！
“不行了……顶不住……”闪光眼的声音黏在嗓子里。
老爹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咳！大片浓稠的黑红色血块混着涎液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他枯瘦的胸口和腿上那条磨得快透的破毛毯！每一次剧烈的咳喘都让他身体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挺直抽搐！
“他不行了！”铜脑壳吼起来，沉重如鼓。
我没说话。右手猛地按死胸口！冰凉的表壳隔着布料撞在肋骨上！轰——！一股撕裂脑子般的剧痛瞬间炸开！视野花白了一瞬！强行推动不属于此界的力量，代价就是每一丝神经都被烧红的铁签穿刺！
熵减视界——燃烧！开！
嗡……
眼前一切瞬间拉长、沉淀！老人喷出的血块在空中分解成亿万浑浊的小点，每一滴污血的滴落轨迹都清晰得如同刻痕！最核心处，他喉管和胸腔深处盘踞着、不停吞噬他微弱生命火焰的病灶暗影剧烈翻涌！就是那！
左手抬起！掌心间，纯粹柔和的白光像自有生命般瞬间凝聚、抽丝、编织！组成细微的神经网络光丝！带着毁灭与新生的力量！如手术刀般猛地刺向老人剧烈抽动的脖颈深处！！
噗！
第一根纯粹的精神能量丝，瞬间没入！
“呃啊啊啊——！！！”
老人身体如遭高压电击！猛地挺直僵死！眼珠直往上翻！脖颈上青筋暴凸如发疯的蚯蚓！这痛楚比被枪口顶住百倍！那是在灵魂底层被强灌熔岩又被生生捏合的煎熬！
闸门方向突然炸响！
轰！咔嚓！
巨大的扭曲门框连同周边墙壁被一股非人的力量强行撕烂！破碎的钢筋混凝土混合着装甲碎片暴雨般炸开！腥臭的恶风混合着浓烈的机油铁锈味猛地灌进来！扑在脸上如同钢刷刮骨！
一个庞大到几乎挤满视野的钢铁巨影踏着崩裂的地板闯入！
三米多高的身躯由粗大的传动杆、废弃的发动机零件胡乱焊接拼凑而成，覆盖着厚厚的、布满锈疙瘩的黄铜装甲板！每踏一步，地板都呻吟塌陷！胸前没有装甲，只有一个直径近米的、由无数犬牙交错高速疯转的巨大金属齿轮组成的、散发着刺鼻切削油味的“切割风暴”！风暴中央镶着一张由破碎人头骨、剥下的金属皮肤和闪烁的镜头拼凑成的冰冷巨脸！脸上最大的器官，是一只血红的、燃烧着赤裸裸杀戮欲的巨大独眼！当那独眼血红光芒扫过整个房间的瞬间，一股带着铁锈腥味的冰冷意志如同实质的黏液灌入了每个人的大脑沟回！
“奉…万…机…之…神…名！”
“尔等…腐…血…污…肉…阻碍…教…主…熔…炉…之…途…”
“碾…为…齑…粉！”
“取…核…心…献…祭…至…高…熔…炉！”金属摩擦着碎玻璃般的嘶吼在风暴般的齿轮尖啸中震荡！
这庞然巨物踏入的瞬间！无数高频切割肢的尖啸像被打了兴奋剂的毒蛇群，从通风管道的每条裂缝里疯狂射出！不再是偷袭！是覆盖性的绞杀！
十几道幽蓝的致命寒芒在空中织成死亡的网！撕开空气扑向轮椅上的老人！扑向正在稳定老爹状态的凌羽！扑向握枪的月霓！扑向挡在苏茜前方巨大的铜脑壳！连角落蜷缩如蛹的夜魇都没放过！无情的覆盖！
“趴下！！”月霓的声音在灭顶的死亡呼啸中凄厉撕开！
晚了！
噗嗤！
温热粘稠的液体飞溅到铜脑壳覆盖着粗劣黄铜的额头，又沿着他庞大的脸颊曲线滑下，拉出刺目的暗红痕迹！
“啊——！！！”苏茜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穿透一切噪音！一条幽蓝的切割刃擦着铜脑壳挡过来的巨大黄铜手臂侧面，快如闪电地切开了她左上臂内侧！皮肉像熟烂的桃子般翻开！鲜血如同拧开的水龙头，喷泉般迸射，瞬间染红了他挡过来的臂甲和她自己蜷缩的身体！
“吼——！！！！”铜脑壳的咆哮震得整个控制室都在抖！那不是人的声音，是受伤的远古石猿在看到自己孩子被撕裂时拼尽生命挤出的最后痛苦！那只仅存的人类眼睛瞬间布满恐怖的血网！暴怒彻底吞没了他！巨大如攻城锤覆盖着黄铜的右拳带着砸碎整座山的仇恨，狠狠撞开了另一条试图刺向自己颈侧的切割肢！但分神救苏茜的代价已然付出！
剧痛！同伴被伤的剧痛！撕裂了他简陋智能的核心！
“苏…苏茜！！”月霓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枪口疯了一样扫向那条在铜脑壳手臂上留下血痕、正要回旋切割的蓝光！
砰！！！
蓝色的能量光束怒射！如同长了眼睛！几乎贴着铜脑壳剧烈起伏、汗水和血水混合流淌的巨大太阳穴旁掠过！狠狠撞在那条切割肢的核心能量节点上！
轰！！滋啦！！
一团蓝白炽热的火球在切割肢上炸开！碎片飞溅！半条肢体直接被炸断！冒着黑烟摔落在地！
危机暂解！但真正的毁灭才刚刚降临！巨大齿轮切割风暴的中心，那只血红的独眼冷酷转动，瞬间重新锁定目标——是轮椅！是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信号！
轰隆！！
钢铁巨人的庞然身躯带着碾碎山脉的恐怖威势！撞开挡路的铜脑壳！直接向前跨出！那巨大的、由无数疯狂咬合齿轮构成的核心切割盘！发出吞噬一切物质的恐怖尖啸！径直朝着瘫软在轮椅上、血污满身的老人！朝着凌羽！碾压切割而来！
所过之处！坚硬的金属地坪如同黄油般被轻易切开！溅起漫天火星和扭曲的金属碎屑！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粘稠的海水，将两人彻底淹没！
更糟的！无数被压制但未完全摧毁的高频切割肢在通风管道深处发出了更加密集疯狂的尖啸！如同被斩首的毒蛇群临死前的反扑！更多的幽蓝光芒从残破的管道豁口激射而出！目标清晰——彻底撕碎这片区域！让碍事的碎片消失！
地狱！
“凌羽！！”月霓的声音在我身后炸响！带着决死边缘的嘶哑！她猛地窜了上来！不是用枪！是整个人！用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银白色的头发在强风中狂舞！朝着那碾压而来的、由无数旋转锋利齿轮构成的、足以绞碎战舰装甲的钢铁磨盘狠狠撞去！
不！！！
念头根本来不及闪完！胸口那枚冰冷的怀表烙印猛地爆发出贯穿灵魂的灼痛！意识深处属于星核的庞大力量如同被点燃的油库！瞬间爆燃！一股足以撑破这具凡俗躯壳的伟力在每一个细胞深处奔涌嘶吼！
强行驱动超越极限！
嗡——！！！
一个巨大的、由纯白色实质化精神力量构成的半透明虚影巨手！带着无数细微的、如神经脉络般流转闪烁的数据流！轰然在我和那碾压而来的恐怖齿轮风暴之间展开！凝现！
巨大齿轮旋转切割风暴如同狂涛撞上了定海的礁石！
咔嚓——轰隆——！！！
无数尖锐无比的切割啸叫瞬间转为被强行碾碎的、令人齿酸的金属碎裂哀鸣！大量碎裂崩飞的锋锐齿轮碎片如同被巨力揉碎的破烂玩具，混合着断裂的传动杆、滚烫的金属碎屑、喷射的高压润滑油，如同小型火山般向着四周猛烈爆开！
钢铁巨人的庞然身躯在这无法理解的反作用力下踉跄向后倒退了半步！沉重如山的身躯竟硬生生被定在原地！但仅仅半秒！覆盖在它庞大身躯上的那些古老、厚重、带着斑驳炮火伤痕的装甲表面，无数细密的裂纹在巨大的力量冲突下瞬间蔓延开来！发出细微却密集的撕裂碎响！
同时！巨大的精神反噬如同滔天洪水顺着那只无形的精神巨手狂涌回击！狠狠砸回我的意识海深处！
噗！
喉咙猛地一甜！灼热的液体无法抑制地涌上咽喉！我强行压住！齿缝间已渗出刺目的血红！视野瞬间剧烈摇晃、模糊！仿佛天地倒悬！胸口的怀表印记如同被熔岩反复灼烧！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撕裂的剧痛！
“老爹！！”铜脑壳惊恐地声音在混乱中嘶吼！
咔咔……噗……
金属结构被强行撕裂、碾压的恐怖声音从身后传来！
轮椅！那辆承载着老爹最后的、被轮番打击的破旧轮椅！刚才被巨大冲击波狠狠波及！尽管有巨手阻挡了最直接的物理冲击，但传导的巨力依旧作用其上！
轮椅左侧的轮轴装置彻底变形扭曲！如同被巨兽踩过！金属外壳碎裂崩开，露出里面被绞碎的轴承、断裂的传动杆！沉重的车身瞬间失去了唯一支撑！带着轮椅上那个枯槁身躯，猛地向左侧倾斜！
砰！
闷响！老人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直接从半边翘起的轮椅上被甩了出来！重重砸落在冰冷满是碎屑的地面上！他枯瘦的身体甚至没有本能的蜷缩反应，像一块腐朽的木头滚了几圈才停下！身下洇开更大一片暗红的血污！
“老头——！！”月霓的惨叫撕心裂肺！她眼睛瞬间充血！不顾刚才撞击力带来的剧痛，疯狂地就要扑过去！
嗡——嗤嗤嗤——！！！
十几道被削弱的幽蓝切割肢体却如同地狱追魂的猎犬！在月霓分神的瞬间！抓住了那致命的空隙！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如同死亡的光针！瞬间覆盖了她所有闪避的角度！对着她的胸腹、脖颈、后心！致命要害！狠扎下来！
完蛋！
瞳孔瞬间收缩！意识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呼——！
一阵更加猛烈十倍、仿佛整个地下结构地基都在下沉撕裂的恐怖震动猛地从下方爆发！！！
同时！刺耳的、仿佛要撕开灵魂深处的超高频噪音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和大脑！！！
所有动作！所有人！所有机械！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彻底凝滞！
嗡——滋滋——
控制室天花板上所有残存的照明灯管发出尖锐濒死的悲鸣，瞬间爆裂成一团团惨白的电火花！
那些被铜脑壳砸得重伤、仍在冒烟的通风管道里，密集如群蛇的高频切割肢体僵在半空！幽蓝的光芒瞬间黯淡、凝固、变得如同劣质的塑料玩具！金属上蒙了一层冰冷的死灰！
那庞大如山、正咆哮着挥起另一只巨大机械臂试图二次轰击的钢铁巨人！胸前疯狂切割的巨型齿轮风暴也如同被瞬间冻结！旋转的利齿纹丝不动！覆盖着碎骨与镜头拼贴的金属脸谱上，那只血红的独眼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整个喧嚣沸腾如同炼钢熔炉般的遗忘巢穴核心控制室！
连同外面通道里拥挤嘶吼、如潮水般涌来的机械教徒狂潮！
在无法想象的力量冲击下！
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亡的——寂静！
绝对的死寂。如同无形巨手粗暴地扼断了世界的喉咙，将所有的喧嚣、嘶吼、碰撞、切割都硬生生掐灭、抹除。遗忘巢穴摇摇欲坠的核心在巨大的冲击后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静止。碎裂的闸门破洞外，汹涌扑来的机械教徒浪潮凝固在冲锋姿态的刹那：抬起的螯肢僵在半空，高速旋转的链锯纹丝不动，液压系统泵油凝结。他们如同锈蚀千年的雕像群，凝固在时间之外的地狱入口。
控制室内，那庞大到塞满半室、胸前巨型齿轮风暴刚刚陷入死寂的钢铁巨人，姿态狰狞，巨大的金属足还踏在塌陷龟裂的地板上，但那凝固的姿态更像是一尊倾颓巨像的最后僵直。通风管道中喷涌出的幽蓝切割肢如同死去的毒蛇，悬停在半空，蓝光彻底熄灭，冷硬的金属躯壳上蒙着一层诡异的灰败色泽。
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停滞了，在头顶应急灯最后熄灭前残留的、如同垂死瞳孔般的暗红微光里，悬浮成一片片无依的斑点。铜脑壳巨大的身躯还保持着半伏击的状态，肌肉贲张的肩背如同远古石兽的隆起，粗壮的覆盖着黄铜的左臂挡在身前，但他那只仅存的、布满血丝的人眼此刻也空洞地定格，瞳孔扩散，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灵魂被瞬间抽离，只留这具庞大又笨拙的躯壳。
角落里，瘫坐在地的苏茜连惊惧的表情都凝固在血污与泪痕交织的脸上，左臂狰狞的伤口翻卷着皮肉，喷涌的血液竟也被奇异的力量强行凝固在血管破裂的断面，像一幅血淋淋定格的惨烈油画。更深处，裹在灰色罩袍中的夜魇，那瘦弱的身体蜷得更紧，一动不动，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盛满了凝固的恐惧和无助。
时间死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
凌羽。
半跪在冰冷、碎裂、布满油污金属碎片的地面上。左膝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右臂前伸，手掌虚按在面前的空气里。整个人如同与这片凝固的时空焊死在了一起。只有眉心紧锁，每一次因剧痛牵扯而微不可查地跳动，让那深邃锐利的眼瞳深处，如同风暴海啸般汹涌咆哮的数据流光，泄露出一丝这个空间唯一还在疯狂运转的意志。
精神识海深处，那枚冰冷的怀表烙印如同被投入恒星熔炉的金属核心，正在释放着超越物理形态极限的恐怖能量！足以将这个凡俗的量子投影仿生躯壳彻底点燃焚尽的伟力，正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执着、如同亿万载寒冰冻结的意志死死约束着！
熵减视界！
视野被强行净化、抬升、拉入一个只有纯粹信息流动的绝对层面！所有停滞的物质景象被瞬间剥离开表象的束缚！在凌羽的感知中，整片空间被彻底撕裂！
下方！
塌陷、扭曲的金属地板结构被透明化！无数代表结构损伤、能量传递断点、材料强度衰退的猩红色差劣化标记如同瘟疫爆发的病灶布满视野！而在更下方的地层深处！一道庞大如同潜渊巨兽的、带着古老沉厚气息的粗大蓝色光流正沿着巢穴主承重结构极速奔涌！刚刚那道撼动地基、冻结时空的恐怖震荡源头就在那里！
前方！
那瘫倒在地、枯槁如同朽木的老人身影！生命体征数值在熵减视界中疯狂闪烁着刺眼的死亡预警红光！几乎降到冰点！但更核心的是！围绕着他那几乎沉寂的意识核心边缘，无数破碎的、暗淡的、代表着记忆数据碎片的信息光点正如同濒死萤火虫般四散飞逸、加速消解！每一秒流逝都代表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去被彻底抹除！
身后！
月霓僵硬的身体凝固在扑向老人的前冲姿态！在她身上没有外伤标记！代表生命活性的光流也处于停滞的休眠状态！但在精神层面的信息图谱上！一道由冰冷逻辑链和创伤后应激断裂的情感回响构筑的、代表着“老爹即永生集团刽子手”的核心认知链结构！如同横贯她精神世界的铁灰色巨山！此刻！这座铁山表面正因大量从老人身上逸散出来的记忆光点的冲击！以及刚刚目睹老人被巨大力量掀飞砸地的残酷事实！无声地裂开更多细微但清晰无比的蛛网裂痕！
时机！仅此一瞬！利用星核守护者降临那冻结一切物理态存在的宝贵时间！修复被切断的真相之链！完成最后一步！
“星核网络——神经锚链重构！”意识中的指令冰冷如同裁决！凌羽前伸的右手猛地一握！仿佛要抓住什么无形的存在！
嗡！！！
以凌羽为中心！整个凝滞空间内的光线猛地剧烈扭曲、黯淡了一瞬！
在所有人无法观测、无法理解、只存在于精神层面的熵减视界里！一个更加巨大、更加恢弘、如同星云矩阵般的超复杂神经网络投影——瞬间覆盖了整个控制室！
无数条纯粹由精神意志高度凝聚构筑、流淌着冰冷数据光的银色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神祇之网！瞬间从那巨大的神经网络核心爆发！铺天盖地！精准无比地刺入瘫倒老人意识边缘那正在逸散的、亿万道即将彻底熄灭的记忆光点流中！无视了物理空间的阻隔！
亿万条精神锚链在刹那间同时开合！每一根都如同最精准的镊子！捕获！牵引！修复！将那些破碎不堪、暗淡离散的记忆数据流强行拘束！
庞大的计算力在星核网络内部疯狂流转！那如同亿万齿轮咬合、推演天地玄机的伟力开始运作！被打乱的碎片被强制归位！断裂的逻辑重新接驳！模糊的概念重新具象！
记忆流被急速重构！以超乎理解的速度组合！一道清晰、冰冷、带着巨大历史重量的信息链！在星核网络核心被彻底还原！
“情绪稳定锚技术原始提案核心签名！”凌羽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精神层面！带着不容置疑的终极审判！
“执行最高层级权限——最终格式化清除执行令！”
“权限调用者识别码——L.V.C-01！”一个冰冷无情的代号信息瞬间在重构的数据链上点亮！
嗡——！
星核网络的宏伟投影核心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金色光芒！
无数条从老人濒死意识中拉扯出的记忆数据碎片，如同被无形巨手牵引的星河尘埃，围绕着那刚刚被重构清晰的权限识别码（L.V.C-01）和下方那行触目惊心的“Level-1格式化清除”执行命令文本！如同找到归宿的飞鸟！疯狂汇聚、旋转！
瞬间！
在停滞时空那死寂的布景板上！在那凝固的钢铁巨人阴影之下！在老人染血的身躯旁边！一段清晰无比、如同自遥远时空投射至此的、纯粹由数据构成的全息影像——轰然凝现！
冰冷色调的主控制室背景！巨大光屏悬浮！上面鲜红的格式化倒计时如同滴血！一行冰冷的指令如同判决：“执行授权：Level-1格式化清除目标：Alpha Sector所有活体记忆储备库（代号：枯井）”
权限调用者识别码：L.V.C-01。下方浮现一行小字标注的签名记录——维克多·莱恩（永生集团董事会成员/生物技术部门首席顾问）。
轰！！
这段冰冷的画面如同爆开的超新星！那带着至高权力的格式化命令指令！那“L.V.C-01”刺眼的冰冷代号！那个带着傲慢与残酷气息的执行者签名！每一个信息都化作无形的雷霆！狠狠劈入了在场每一个凝滞灵魂的精神深处！！
尤其是月霓！
凝固在她身前的空中！那副清晰冰冷、昭示着最终执行权限归属的全息图像！如同万钧巨锤！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势！狠狠砸在了她精神世界里那座代表着“老爹即罪恶根源”的铁灰色巨山之上！
咔嚓！！！！
精神层面的巨大崩裂声仿佛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座用所有被背叛的愤怒、被隐瞒的屈辱、被欺骗的痛苦垒砌而成的冰冷铁山！在证据链最终完善的冲击下！在“维克多·莱恩”和“L.V.C-01”冰冷字符的审判下！轰然崩塌！！！碎裂成亿万块飞溅的残片！那些铁灰色的、名为“恨意”的冰冷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带着信仰彻底崩塌后的无边剧痛！瞬间反卷、狠狠切割回她自己的意识深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