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上的幽蓝荧光彻底隐去,半幅画像化作星点融入岩壁,仿佛从未存在过。小洛望着空荡荡的山洞,正要转身离开,洞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隐约的交谈声。
“你听,里面好像没动静了。”女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进去看看便知。”男子的声音沉稳,可小洛敏锐地捕捉到他指尖摩挲玉佩的细微声响——那玉佩的纹路,竟与画像中女子发间的冰晶簪有七分相似。
两人提着灯笼走进洞来,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男子径直走向地上的爱情枷锁,蹲下身用指尖敲了敲锁链,锁链发出沉闷的回响。“还牢固着。”他站起身,语气里藏着如释重负的松弛。
女子凑近细看,灯笼的光晕照亮她鬓边的银饰,正是冰晶簪的样式。“已经是第三百年了,”她轻声叹息,“每一次来都怕它突然碎裂。”
小洛躲在石柱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对情侣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查看枷锁,绝非偶然。他注意到男子腰间挂着的令牌,上面刻着的族徽与古籍中记载的极寒之地守护者标记完全一致——他们竟是那名女子的族人!
“当年她以半世修为铸造这枷锁,就是怕魔主挣脱后祸乱三界,”男子抚摸着锁链上的咒文,“可谁能想到,这枷锁竟成了困住他执念的牢笼。”
女子突然转身望向小洛藏身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冷:“既然来了,何必躲着?”
灯笼的火光骤然熄灭,洞中陷入一片漆黑。小洛听见锁链碰撞的脆响,还有男子低沉的警告:“这枷锁不仅锁着魔主,也锁着我们全族的命运。你若敢动它分毫,便是与极寒之地为敌。”
黑暗中,小洛握紧剑柄,突然明白这对情侣的真正目的——他们不是在守护爱情的枷锁,而是在看守一个随时可能破笼而出的噩梦。而那所谓的“牢固”,不过是用无数个日夜的警惕,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
小洛从石柱后走了出来,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这魔主,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死或许对他来说才是解脱。”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被这永恒的枷锁困着,日复一日地承受痛苦和执念的折磨,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男子闻言,怒喝道:“放肆!魔主若死,这枷锁的力量便会失衡,到时候三界都会陷入危难,你担当得起吗?”
女子也沉声道:“他的生死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事,关乎着无数人的安危,岂能由得他随意解脱?”
小洛皱了皱眉,反驳道:“可你们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这样的‘活着’,对他来说是煎熬,对你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那爱情枷锁下魔主痛苦的虚影,心中的怜悯更甚,“或许打破这枷锁,让他彻底解脱,才是最好的结局。”
男子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显然被小洛的话激怒了:“你可知这枷锁一旦打破,会引发何等灾难?魔主的怨念积攒了数百年,若是释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小洛没有退缩,握紧剑柄的手更紧了:“那你们就打算让他这样永远困下去?这对他不公平,对那些可能被牵连的无辜之人,也未必是好事。”
洞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爱情枷锁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魔主无尽的痛苦。三界?好一个正义之名!”小洛突然厉声喝道,声音里满是嘲讽与愤怒,“以维护三界安危的名义,在这里干横刀夺爱的勾当,你们两对狗男女还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他的声音在山洞中炸开,带着强烈的冲击力,让那对情侣皆是一震。男子怒不可遏:“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们何时干过横刀夺爱的事?”
“何时?”小洛冷笑一声,“当年魔主与那女子本是情投意合,若非你们从中作梗,用卑劣手段拆散他们,他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如今还假惺惺地看守这枷锁,说什么为了三界,不过是怕自己的丑事败露!”
女子的声音也带上了怒意:“你根本不知道当年的内情,凭什么在此妄加揣测?”
“内情?”小洛步步紧逼,“再深的内情,也掩盖不了你们拆散他人姻缘的事实!用谎言堆砌的正义,终究是肮脏的!”
爱情枷锁似乎也被这激烈的争吵所触动,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锁链上的咒文隐隐发光,整个山洞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
小洛望着那对情侣紧绷的身影,又看了看在咒文光芒中微微颤动的爱情枷锁,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困惑:“这其中的事情,定然是非常的复杂.......”他能感觉到这对情侣并非纯粹的恶人,他们的愤怒中似乎夹杂着无奈,“只是为何要这样折磨洞中之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吧?”
男子沉默片刻,声音带着疲惫:“公平?在三界安危面前,个人的公平又算得了什么?当年若不是他被仇恨冲昏头脑,扬言要血洗极寒之地,我们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枷锁困住?”
女子也叹了口气:“他的痛苦,我们看在眼里,可若是解开枷锁,无数人的痛苦将会接踵而至。这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却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小洛眉头紧锁,他理解他们的顾虑,却依旧无法认同这种以牺牲一人换取所谓安宁的方式。爱情枷锁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仿佛在诉说着魔主的不甘与痛苦,也像是在拷问着在场每个人的内心。
爱情枷锁的嗡鸣声渐渐平息,咒文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山洞里重新陷入沉寂,只有岩壁上偶尔滴落的水珠声,敲打着这份压抑的平静。小洛站在原地,目光在黯淡的爱情枷锁与那对情侣之间游移,心底翻涌着疑惑与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女子突然有所动作。
她缓缓蹲下身子,指尖划过满地碎石,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就在小洛以为她要捡起什么时,女子突然猛地攥紧拳头,碎石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那对情侣与小洛对峙的气息尚未完全消散,女子却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爱情枷锁上,语气平静得有些异常:“你们都觉得是我们在折磨他,可在我看来,魔主这样的人,就是需要失恋。”
小洛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失恋?将一个人困在永恒的痛苦里,这也能算是‘需要’?”
女子轻轻摇头,指尖拂过冰凉的锁链,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过往:“唯有失恋才能成为他的精神食粮。你以为他这些年靠着什么支撑着一口气?是仇恨,是不甘,是那场未能善终的爱恋留下的执念。”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不然的话,以他当年那般刚烈的性子,在被背叛的那一刻,可能早就死了。”
男子在一旁沉默地点头,补充道:“他本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得到时有多炽热,失去时就有多疯狂。可正是这份疯狂,成了他活下去的燃料。这枷锁困住的是他的身,可失恋留下的执念,却吊着他的命。”
小洛望着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枷锁,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无法理解这种逻辑,将痛苦当作食粮,把执念视为续命的稻草,这听起来荒谬至极,却又似乎隐隐戳中了魔主这些年苟延残喘的真相。
“用痛苦吊着命,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小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质疑。
女子抬眼看向他,目光深邃:“意义?对他而言,或许就是找到一个答案,一个让她离开的真正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永远找不到,这份追寻的执念,也足以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洞里,熬过一个又一个百年。”
话音刚落,爱情枷锁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女子的话语。黑暗中,谁也没有看到,锁链的缝隙里,渗出了一滴极淡的黑色液珠,瞬间融入地面,消失无踪。小洛盯着那转瞬即逝的黑色液珠,喉咙发紧。岩壁上的水珠又滴落了一滴,在他脚边溅起细小水花,他却恍若未觉。那些藏在锁链深处的秘密,随着这诡异的征兆,似乎正在将他拖入更深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