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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欺骗的诞生

期盼你是希望 一路蜿蜒 3244 2025-07-14 13:29

  月光突然被云遮了半分,溪岸的影子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泼了墨。阿芷捏着柳叶的手猛地收紧,叶梗硌进掌心,留下道浅痕——她想起王婶说过,那逃来的姑娘腰后有块月牙形的疤,是被烙铁烫的,主人家说“这是给你盖个章,以后就是咱们南边的人了”。

  “她们不敢说。”阿芷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溪水里的月影,“王婶偷偷给那姑娘上药时,她咬着被子哭,说‘说了又能怎样?谁会信一个奴隶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骂‘活该’。’”

  最南方的沙地烫得能煎鸡蛋,也烫得能捂住所有声音。施害者用鞭子堵住她们的嘴,用“说了就杀你全家”的威胁捆住她们的腿,甚至会对外人说“是她们自己愿意留下的”——证据?早就被酷热烤成了灰。可那些没说出口的疼,像埋在沙里的种子,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碰着点雨,就能长出带刺的藤,缠得人喘不过气。

  小洛想起市集上那些南方汉子的嘴脸,他们笑起来时露出的黄牙,说“南边的姑娘都温顺得很”时眼里的得意——那得意里藏着的,是对“掌控”的炫耀,是对“隐秘罪恶”的默许。他们知道没人敢站出来指证,知道“没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于是越发肆无忌惮,把别人的尊严踩在沙地里,当成吹嘘的资本。

  “可罪恶感这东西,烧不掉。”小洛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冷意,像溪水里的冰碴,“那姑娘说,她主人家总在夜里惊醒,抱着头喊‘不是我’,喊‘沙子里有血’。”

  施害者以为藏起了证据,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却不知道那些被侵犯的眼神、那些夜里的哭泣、那些被烙铁烫出的疤,早就顺着他们的指甲缝,钻进了骨头里。酷热的沙地晒不干心里的冷汗,被抢来的麦饼咽下去,也带着铁锈味——这才是最狠的惩罚,不用谁来审判,自己的良心就会日复一日地凌迟。

  而世人心里的种子,早就发了芽。

  山下的老人们提起南边,总会往地上啐口唾沫,说“那地方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姑娘们听人说“要去南边”,会吓得往家里躲——他们或许说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凭着本能的警惕,把“南方”和“危险”划上了等号。这无声的谴责,比任何证据都锋利,像把钝刀子,慢慢割着那片土地的名声。

  阿芷忽然蹲下身,掬起一捧溪水,月光在水里碎成星星点点。“虚晃之人……他会不会也见过这些?”

  见过那些被锁在帐篷里的姑娘,见过她们眼里熄灭的光;见过施害者夜里的呓语,见过他们一边作恶一边发抖;甚至可能想过救人,却被更重的枷锁捆住了手脚。

  小洛望着被云重新遮住的月亮,没说话。

  有些罪恶,不必亲眼所见,也能猜到有多疼。就像那团虚晃的人影,他在地域里反复琢磨“意识与尊严”,或许就是因为生前见过太多被践踏的尊严,才拼了命想守住自己的——哪怕最后死得惨烈,也没让那片罪恶的沙地,弄脏自己半分骨头。

  溪水静静流着,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往远处淌去。云散了,月光重新铺满溪岸,阿芷站起身时,眼里的湿意被风吹干了,只剩下点沉甸甸的明白:

  最南方的罪恶,从不是藏不住证据,而是藏不住人心底的秤。施害者的噩梦,世人的警惕,还有那些受害者从未忘记的疼,都是秤上的砝码,早晚要让那片酷热的沙地,连一粒干净的沙子都剩不下。

  夜色像块浸了油的布,把山谷捂得发闷。阿芷把最后一根柴火扔进灶膛,火星“噼啪”溅起来,映得她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像憋着团没处发的火。

  “爱情?在那儿顶多算块烂盾牌。”她猛地踹了灶门一脚,声音里带着没压住的气,“挡挡外人的眼,挡挡自己的良心,其实里头早烂成泥了。”

  小洛坐在灶边的矮凳上,正用布擦着那枚菩提子,闻言抬了抬眼。灶膛里的火光在他脸上晃,把死气都冲淡了些,只剩片冷然的清明:“王婶说的那姑娘,就是被‘爱情’骗去的。”

  阿芷的动作顿了顿,转身蹲在他对面,膝盖几乎碰到一起:“你也听说了?”

  “嗯。”小洛把擦亮的菩提子放在掌心转着,“那姑娘家在北边的山坳里,长得俊,会绣帕子。南边来个货郎,天天给她送蜜饯,说‘南边的花能开全年,我带你去看,咱们在沙地上盖间草屋,我守着你,你绣帕子’。”

  蜜饯是抢来的,花是毒草,草屋是骗她当奴隶的幌子。可那姑娘信了,揣着攒了半年的碎银,跟着货郎进了传送门。等她发现“草屋”是装牲口的棚子,“守着你”是让她给十几个男人当玩物时,嗓子早就被药哑了,连哭都发不出声。

  “那货郎还摸着她的脸说‘我真心待你’呢。”小洛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可转着菩提子的手,指节绷得很紧,“真心?真心能让他看着她被折磨时,还笑着跟同伙分抢来的银饰?”

  阿芷咬着唇,指节攥得发白。她想起观里的香客说过的“山盟海誓”,那些捧着花说“一生一世”的男人,或许骨子里和南边的货郎没两样——把“真心”当块布,脏了就扔,换块新的继续演。可南边的更狠,他们连演都懒得演全套,情话刚落,转头就能把你推进火坑。

  “他们嘴里的‘真爱’,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阿芷猛地站起来,灶膛里的烟呛得她咳嗽,“睡过十个八个女人,还敢对着新来的姑娘说‘你是我唯一’;抢了别人的媳妇,还能大咧咧地说‘这是天定的缘分’。嘴巴长在他们身上,唾沫星子喷出来,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小洛望着她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黑石崖下那些南方人的脸。他们说起“爱情”时,眼里的热络太匀了,像画上去的,嘴角的笑纹里藏着算计,连眉梢挑动的弧度都练得恰到好处——那不是动情,是熟能生巧的骗术,练得久了,自己都快信了。

  “欺骗之术,大概就是这么熬出来的。”小洛把菩提子揣回怀里,站起身时,灶膛的火光在他身后拖出长影,“刚开始或许还有点慌,骗得多了,心就硬了。看着姑娘们哭,看着她们被折磨,不仅不躲,还觉得‘这是本事’——能把‘恶’包装成‘善’,把‘掠夺’说成‘情分’,多能耐。”

  更可怕的是,这骗术还能传代。

  南边的孩子,刚会说话就被教“见了女人要笑,要说好听的”;少年们跟着长辈学“怎么用三句情话骗来半袋粮食”;连老妪都会摸着孙女的头说“女人嘛,就得会哄,哄住了,才能在沙地里活下去”。他们把罪恶的根,用“爱情”的土盖着,一代代浇着脏水,竟也长出了歪歪扭扭的苗。

  “那姑娘逃出来后,见了穿南边衣裳的就发抖。”小洛的声音低了些,“她说,最怕听见人说‘我真心对你’——那四个字,比鞭子抽在身上还疼。”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只剩点红光舔着柴灰。阿芷蹲回地上,用树枝拨着灰烬,忽然低声哭了:“他……他当年在南边,是不是也见过这些?是不是也听着这些恶心的情话,看着那些被糟蹋的姑娘?”

  所以他才那么执拗地挑战极限,那么用力地守住自己的“真心”——或许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在那片连“爱”都被玷污的地方,守住最后一点干净。哪怕那干净,在别人看来傻得可笑。

  小洛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重新跳起来,照亮了两人沉默的脸。

  有些罪恶,比酷热更烫,比沙砾更磨人。而那些把“爱情”当盾牌的骗子,大概永远不会懂——他们毁掉的不只是几个姑娘的人生,是世人对“真心”的信任,是那些藏在心底的、关于“美好”的念想。

  “还好……他没变成那样。”阿芷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点庆幸,“他就算死,也没说过一句违心的情话,没骗过人。”

  小洛望着灶膛里重新燃起来的火,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这就是那团虚晃人影在地域里,还能被称为“勇敢”的原因——在连真心都成了笑话的地方,他偏要把“真”字刻进骨头里,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没让那片罪恶的沙地,脏了自己半分。

  夜色更深了,灶膛里的火明明灭灭,像在守着一个关于“真心”的秘密,一个在最南方的罪恶里,依旧没被熄灭的、笨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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