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芒刺破空气的尖啸声里,罗羽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玄铁兽垂死扫落的碎石擦着苏浅发梢砸在石壁上,迸出火星;王瑶的青锋剑已刺入玄铁兽左眼,却被那层铁鳞硌得直颤——这头妖兽的生命力比预想中还要顽强。
“师兄!“苏浅拽着他衣袖的手在发抖,指尖凉得像冰。
她另一只手攥着半张未画完的困仙符,符纸边缘被冷汗洇出褶皱:“青铜印还差一线,可龙爷的禁血丹...他这一击能轰碎半座山!“
罗羽望着掌心被烫得发红的青铜印,融合进度条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处卡了足有三息。
器灵那声“有意思“还在识海回荡,可他能清晰感觉到,最后那层阻碍不是灵力,而是某种更高阶的认主条件——就像上古神器总爱挑主人的脾性。
钱师兄的镜花缚又碎了。
这位古板的同盟者咳着血扑向龙爷,道袍前襟被血芒灼出焦黑窟窿:“罗师弟!
我撑不住了!“他的本命法宝玉镜裂成三瓣,碎光里还沾着他咳出来的血珠。
王瑶突然低喝一声。
她踢开脚边碎石,青锋剑挽了个剑花,竟舍弃玄铁兽转向龙爷:“苏浅!
带罗羽去阵眼!“话音未落,剑身上腾起幽蓝火焰——那是她用本命精元催发的离火剑诀。
“瑶姐!“苏浅急得眼眶发红,却在触及王瑶眼底决绝时瞬间醒悟。
她反手拽住罗羽手腕,指尖在他脉门上一按,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少许:“师兄,你之前说过,青铜印认主需要精血为引对吧?“
罗羽瞳孔微缩。
他早料到这一步,却始终存着侥幸——精血认主虽能强行突破最后的封印,却会让他在三日内灵力倒退小境界。
可此刻龙爷的血芒已近在咫尺,玄铁兽的铁尾又扫断两根石柱,头顶的石屑像暴雨般砸下来。
“如果现在用精血...“苏浅声音发颤,却仍快速分析,“你会虚弱,但至少能完成融合。
我和瑶姐用剩下的灵石布置困灵阵,撑半柱香应该够。“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七枚青纹灵石,塞到罗羽手里:“钱师兄的镜花缚能拖延龙爷半息,瑶姐的离火剑能再挡半息,剩下的...得靠我们自己。“
王瑶的离火剑已与龙爷的破山锥相撞。
火星四溅中,她倒退三步,嘴角溢出血沫,却仍朝罗羽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他们在秘境里约定的暗号:三息时间,足够完成精血认主。
罗羽喉结滚动。
他望着王瑶染血的衣襟,望着苏浅发间被碎石划开的伤口,望着钱师兄颤抖着爬向龙爷的背影,突然笑了。
他想起三年前在杂役房刷洗药鼎时,被师兄踹翻的药桶;想起师傅被魔修斩落时,塞给他的半块青铜残片;想起王瑶第一次在山涧边递给他的野果,果柄上还沾着晨露。
“好。“他将苏浅塞进石壁后的凹处,又扯下衣角替她裹住发间的伤口,“苏浅,布置困灵阵时记得把灵石埋成北斗位。
王瑶,离火剑别用太狠,留三分灵力护心脉。“
苏浅重重点头,转身时往地上撒了把朱砂——那是困灵阵的引。
王瑶的离火剑光芒更盛,竟将龙爷的破山锥压退半尺:“罗羽!
我数到三!
一——“
罗羽咬破指尖。
鲜血滴在青铜印的纹路里,像一滴红墨渗入古卷。
认主印记突然泛起金红光芒,那些原本晦涩的符文开始流转,在他掌心勾勒出星图般的轨迹。
器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没了之前的戏谑,多了几分郑重:“以血为契,以魂为引...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二——“王瑶的剑刃出现细密裂痕,离火开始反噬她的经脉。
青铜印的温度骤然下降,从灼人变成沁凉。
罗羽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掌心窜入丹田,原本停滞的融合进度条“唰“地走完最后零点零二。
他听见一声清越的钟鸣,在识海里炸响——那是神器认主的道音。
“三!“王瑶的离火剑碎了。
剑刃崩成星芒的刹那,她整个人撞向龙爷,用身体替罗羽挡下那道余威。
与此同时,苏浅的困灵阵完成。
七枚灵石在地上组成斗柄,朱砂线泛起青光,将龙爷和玄铁兽困在阵中。
钱师兄趁机扑过去,用裂成三瓣的玉镜砸向龙爷后颈——这是他能做的最后反击。
“噗!“
龙爷的破山锥终究还是擦着罗羽肩膀划过。
血芒在他肩甲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能再往前半寸——因为青铜印此刻正悬浮在他头顶,绽放着比太阳更耀眼的金光。
“认主完成。“器灵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整座地宫嗡嗡作响,“从今日起,此印随你证道,名唤'开天'。“
开天印旋转着落下,轻轻覆在罗羽掌心。
他感觉有无数信息涌入识海:如何调用印中封存的上古雷法,如何以印为媒沟通天地灵气,甚至...如何操控五行之力重塑小范围的天地法则。
“五行?“罗羽瞳孔微缩。
他看见自己指尖流转着青、赤、白、黑、黄五色微光,像五条小蛇般缠绕盘旋。
当他试着将木属性灵力注入王瑶体内时,她胸前的剑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龙爷的血芒终于溃散。
他瞪着罗羽头顶的开天印,脸上贪婪盖过了震惊:“上古神器...原来这破迷宫的宝贝是这个!“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从怀里掏出七枚黑针,“给我死!“
黑针破空而来,带着腐臭的毒雾。
罗羽甚至没动——开天印自动悬浮,金光照在黑针上,瞬间将其熔成铁水。
玄铁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倒在王瑶脚边。
这头三阶妖兽的眉心,正插着苏浅刚才未画完的困仙符——原来她早将符纸折成细针,趁乱刺入了妖兽的命门。
钱师兄瘫坐在地,望着罗羽头顶的开天印,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的玉镜彻底碎了,可眼底的震撼慢慢变成了释然——或许他终于明白,这个总爱闷头刷药鼎的杂役弟子,从来都不是莽撞。
王瑶踉跄着走到罗羽身边,伸手碰了碰他肩头的伤口:“疼吗?“她的指尖还沾着离火剑碎裂时的余温,“刚才那下...我差点以为...“
“不疼。“罗羽握住她的手,将一道木属性灵力渡过去。
王瑶腕间的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她愣了愣,突然笑出声:“原来这就是神器的好处?
那下次受伤...我可要抢着挡在你前面了。“
苏浅蹦跳着过来,手里还攥着从玄铁兽尸体上拔下的困仙符:“师兄,我刚才用符针戳它眉心时,它尾巴差点扫断我腰!
不过你看——“她晃了晃符纸,上面沾着淡金色妖兽血液,“这可是三阶玄铁兽的血,能炼七七四十九天的洗髓丹!“
罗羽望着两个女孩,又看了看掌心的开天印。
识海里,器灵的声音忽然低了些:“你可知这印为何叫开天?“不等他回答,那声音又道:“因为它要开的,从来都不是天,而是...被旧规则困住的人心。“
龙爷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鲜血喷在困灵阵的朱砂线上,竟撕开一道缺口:“上古神器...是我的!“他的眼睛变成血红色,显然用了禁术,“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
话音未落,开天印突然震颤。
罗羽感觉有一股力量顺着手臂涌上来,五行灵力在他指尖凝聚成一道青芒——那是木属性的生机,却也能化为最锋利的刃。
他抬手。青芒破空而出。
就在这时,地宫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被打破,又像是天地间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
罗羽的动作顿住,开天印在他掌心发烫,器灵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小心...有什么东西,来了。“
龙爷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望着罗羽身后的黑暗,脸上的贪婪变成了恐惧。
王瑶握紧苏浅的手,青锋剑的残片在她掌心重新凝聚;苏浅的困仙符泛起幽光,随时准备再次抛出;钱师兄撑起裂成三瓣的玉镜,尽管他知道这可能只是徒劳。
罗羽望着地宫深处的黑暗,感受着开天印传递来的警兆。
他摸了摸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两个女孩紧张却坚定的脸,忽然笑了。
“来就来。“他轻声说,掌心的开天印泛起金光,“我倒要看看,这天地间,还有什么是我罗羽,不敢破的。“
黑暗中,传来某种巨兽的低吟。
龙爷的禁术反噬来得比预想更快。
他脖颈处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皮肤下渗出黑血,原本通红的双眼此刻泛着青灰,却仍摇摇晃晃地朝罗羽扑来,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崩裂,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神器...我的...“
罗羽指尖的青芒微颤。
开天印在他识海发出轻鸣,五行灵力如活物般在经脉里流转——他能清晰感知到,这道木属性的刃只需轻轻一送,便能让龙爷生机断绝。
可就在他要动手时,王瑶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沾着方才替他疗伤时留下的血渍,此刻却在微微发抖:“罗羽,你听...“
地宫的穹顶本就因玄铁兽的破坏布满裂痕,此刻竟有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
那不是打斗震动所致,倒像是某种更庞大的力量在掀动天地。
苏浅猛地拽住王瑶的衣袖,另一只手快速结了个“听风“诀——这是她跟山精学的小术法,能捕捉十里外的风声。
下一刻,她脸色骤变:“战船方向!
有至少七道化神期的灵力波动!“
钱师兄原本瘫坐在地,闻言猛地抬头。
他破碎的玉镜残片突然泛起微光——那是本命法宝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本能反应。“是...是九嶷山的雷纹旗!“他声音发哑,“我曾在万宝会上见过,他们的法船船头嵌着雷纹玉,灵力波动带着焦糊味...还有,还有苍梧海的珊瑚灯!
那股咸湿的海灵气,绝不会错!“
罗羽瞳孔微缩。
开天印在掌心发烫,器灵的声音突然急促:“外界有大股力量在封锁岛屿灵脉,他们布了困仙阵!
看来这些人早就在外围守着,等你认主神器后收网。“他这才想起,此前王瑶说在战船附近观察时,曾见几艘船的船帆纹着陌生图腾——原来那些不是普通商队,而是在等时机的掠宝者。
龙爷似乎也察觉到了外部变化。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青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转为癫狂:“原来不止我一个!
哈哈哈哈!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也想来抢!“他踉跄着撞向困灵阵的缺口,却被苏浅早有准备的定身符糊了满脸。
符纸在他脸上炸开,腾起白烟,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先解决他。“罗羽的声音沉稳得像是深潭,“但别下死手。“他望向王瑶,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龙爷这种贪婪之辈,留着或许能当挡箭牌,或者从他口中套出外围势力的底细。
王瑶抽出腰间的丝绦,那是用冰蚕吐的丝织成的,连元婴期修士都挣不脱。
她手腕轻抖,丝绦如灵蛇般缠住龙爷的四肢。
苏浅则快速在龙爷脚下画了道镇魔纹。
她的符笔是用玄铁兽的尾刺磨成的,沾着妖兽血的墨汁泛着幽光:“这样就算他再用禁术,也得先耗光三成功力解这道纹。“她抬头时,发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狡黠,“师兄,我就知道你要留活口。“
钱师兄看着这一幕,忽然轻声道:“罗师弟,我...我之前不该说你冒险。“他指腹摩挲着玉镜残片,“这开天印认主需要的不只是精血,更是...能护着同伴走下去的道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在触及罗羽投来的目光时,突然挺直了腰杆,“若那些老东西敢进来,我这碎玉镜...还能再挡一次!“
罗羽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开天印传来的信息上——神器能感知到,岛屿外围的困仙阵正在闭合,那些化神期修士的灵力波动像灼热的针,刺得他识海生疼。
更让他警惕的是,其中有一道波动格外隐晦,却带着让开天印都震颤的压迫感,像是...某种上古大教的镇派法宝。
王瑶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望着地宫入口方向,那里的空气正泛起奇异的扭曲,像是被某种高阶幻术笼罩:“他们来了。“她的青锋剑残片在掌心重新凝聚,这次剑身流转着淡金光泽——竟是开天印的灵力在帮她温养法宝。
苏浅的困仙符泛起幽蓝光芒。
她将符纸分给众人:“每人贴一张,能屏蔽半柱香的灵力波动。“她的手指在符纸上轻轻一弹,符纸便自动贴在罗羽后颈,“我刚才用玄铁兽血改良了符篆,就算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扫过来,也只会当我们是堆石头。“
钱师兄将碎玉镜按在胸口。
玉镜残片发出微弱的光,与苏浅的符篆产生共鸣:“这是我用本命精血祭炼的,能帮你们隐藏气息。“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却笑得像个孩子,“没想到我这老古董,也能帮上你们的忙。“
罗羽望着三个同伴。
王瑶的离火剑伤还未完全愈合,却已经握紧了新凝聚的青锋;苏浅的符袋里塞着二十多张新画的符纸,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钱师兄的道袍破破烂烂,玉镜碎成三瓣,眼里却有了他从未见过的光。
地宫入口的空气扭曲得更厉害了。
有若实质的威压顺着通道涌进来,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罗羽能清晰听见,外面传来法船破浪的轰鸣,还有修士们念动法诀的低喝。
开天印在他掌心发烫,器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有意思,看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他摸了摸肩头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木属性灵力在皮下织成细密的网,正在加速愈合。
王瑶的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渍传来;苏浅往他怀里塞了颗补气丹,丹药上还沾着她的体温;钱师兄将碎玉镜残片递过来,残片上的血珠与他的血珠相触,竟泛起淡淡的金芒。
“来就来。“罗羽望着地宫入口的黑暗,开天印的金光在他眼底流转,“这天地间的规矩,该破的,我早破了。“
话音未落,入口处的空气突然炸裂。
一道青黑色的法诀如利箭般射进来,在石壁上轰出半人高的窟窿。
碎石飞溅中,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阴狠:“找到啦!
那小子的神器...就在这地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