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点头郎君归地府
诗曰:
笑里藏刀计连环,佛前点首最凶残。
毒饼未熟先蚀骨,绣鞋方动已摧肝。
贪杯老妪食恶报,索命无常卷席还。
莫道黄泉无业镜,且看黑煞锁阳关!
西门大官府内灯火通明,水陆筵席排开八仙桌。
蒸烂的羊蹄膀淋着琥珀色肉汁,糟鹅掌叠成玲珑塔,酒气混着脂粉香熏得人脑仁发胀。
西门庆歪在湘妃榻上,胯下裹着药布,仍强撑举杯:“吕方那厮,不过仗着几分蛮力!待我送上几百两银子,请张团练调来厢军…”话未说完,胯间剧痛袭来,酒盏“当啷”坠地。
王婆觑着主家脸色,捧出一屉炊饼:“老身新蒸的肉馅饼,给大官人压惊。”
那饼子雪白暄软,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西门庆忽露狞笑:“取三个装食盒,给武大送去——就说是金莲念旧情。”
更鼓初响,王婆挎着食盒溜到武大门前。
门缝里探出武大浮肿的脸:“王干娘,这…”王婆堆笑:“潘姐儿偷藏的体己,教老身捎与大哥。”忽觉袖中砒霜纸包发烫,忙道:“趁热吃才香!”
武大刚掩门,巷口阴影里转出曹操。
他麻衣肩头蹲着黄皓,独眼在暗处泛绿光:“西门庆用‘佛点头’了!”曹操袖中宝葫芦微震,葫芦口溢出缕缕黑气,蛇般游向武大院落。
紫石街小院,油灯如豆。
武大对着食盒垂泪,炊饼热气里竟幻出潘金莲笑脸。
他哆嗦着捧起饼,忽闻瓦顶“咔嚓”轻响——武松揭瓦探头,低喝:“饼里有毒!”
几乎同时,三道黑气自门缝涌入,直扑食盒!那炊饼被黑气缠绕,“滋啦”爆开,内馅竟钻出百十条赤红蜈蚣!
武大骇极后退,撞翻油灯。火苗舔上蜈蚣群,“噼啪”作响如炒豆,焦臭冲天。
“好毒计!”武松破门而入,钢刀挑开食盒。
底层赫然藏着砒霜纸包,上画骷髅符咒。王婆在门外窥见,裤裆又湿,瘫软间被武松老鹰捉鸡般拎进院中。
“西门庆何在?”刀锋抵住老虔婆喉头。
王婆筛糠似抖:“在…在丽春院吃花酒…”话音未落,西门府方向骤起惨嚎!其声凄厉如恶鬼拔舌,惊得满城犬吠。
丽春院暖阁里,西门庆正搂着粉头灌酒。
忽觉腹中绞痛,低头见缎袍渗出大片黑渍。
粉头尖叫跳开——那黑渍竟凝成骷髅脸!骷髅嘴开合:“佛点头…好吃否?”
“啊!毒妇害我!”西门庆滚下榻,十指抓喉。
黑血从七窍喷涌,落地化作赤蛛奔窜。龟奴欲扶,被他反手掐住脖颈:“潘金莲!还我命来!”
龟奴颈骨“咔嚓”折断,西门庆眼珠暴突,见铜镜中自己面皮紫胀,嘴角咧至耳根,竟成恶鬼相!
暖阁门“吱呀”洞开。潘金莲——不,潘金莲着玄色劲装倚门,发间赤蛛眼射红芒。“西门大官人,”她朱唇轻启,“西门大官人,善恶有报,天道易还。佛点三回头,黄泉路好走。”素手一扬,绣鞋尖弹出三寸钢针,寒芒映出西门庆扭曲的脸。
“毒…毒…”西门庆喉头咯咯作响,扑向潘金莲
忽有黑影自梁降下!曹操破麻衣鼓风如翼,方天画戟残柄点中其眉心:“孤的刀,可利否?”西门庆僵立当场,天灵盖“噗”地冒出三股黑烟,直冲房梁。
黑烟散尽,尸身轰然倒塌。胸口破洞处不见心肝,唯有一窝赤蛛抱团蠕动。
龟奴粉头早吓昏死。
曹操靴尖碾碎蛛群,潘金莲捧来铜盆伺候他净手。
血水映出两人倒影,她发间赤蛛顺颈爬入曹操袖管。
曹操嘿嘿笑道:“小贱妇儿,你我皆恶贯满盈,如今在世间苟延残喘,日后再不可作恶,新添罪业!”
潘金莲双目含情道:“奴婢愿意服侍小郎君一生,只要不嫌弃方好!”
曹操坏笑道:“如今吓得他们四散走了,不如咱们找个干净的屋子,先歇息到天明再说。”
他不由分说,搂腰抱起潘金莲,便去找干净房屋。
五更梆响,王婆被武松派了几个押解差役,用枷锁锒铛押往死牢。
行至狮子桥,忽见纸钱漫天飘洒。
一口薄皮棺横在路心,棺盖半开,西门庆紫胀尸首赫然在内!
“还我命来——!”尸首突睁眼坐起!
王婆肝胆俱裂,枷锁竟被挣开。
她连滚带爬扑向棺木:“大官人饶命!老身这就…这就…”抓起棺中陪葬的炊饼狂塞。那饼沾满尸蜡,她嚼得满嘴流油,忽双目翻白,喉管“咯咯”凸起拳大肉瘤——正是砒霜积毒发作!
押解差役提灯照看,哪有什么棺材?不过是草席卷着条野狗尸。王婆蜷在臭水沟边,肚胀如鼓,气绝身亡。黄皓自桥洞钻出,叼走她怀中砒霜纸包。
城隍庙檐角,曹操负手望天。北斗第七星摇光忽黯,西南天际却有黑煞星大如车轮。潘金莲跪呈砒霜纸包:“七处狼烟库已探明四处。”发间赤蛛吐丝缠缚纸包,丝线泛着幽蓝。
“善。”曹操指尖抚过蛛丝,“裁衣刀初试锋芒,该见见血了。”
宝葫芦忽震,葫芦口射出黑气如锁链,直贯西南——正是生药库方向!
三更梆子敲过,阳谷县死寂如坟。生药库后墙根下,曹操五指插入青砖缝,“嗤啦”扯开狗洞大的缺口。霉味裹着硝石气息扑面而来,锦莲发间赤蛛躁动,钢针似的蛛腿划破夜色。
“辽国狼烟五百斤,”曹操袖中宝葫芦轻震,“够烧半座济南府。”
黄皓忽咬他裤脚低吼:“有硬爪子!”话音未落,破空声至!三支弩箭成品字形钉入砖墙,箭羽嗡嗡乱颤。暗处转出四条大汉,牛皮甲映着冷月,领头者面生黑痣:“张团练帐下亲兵,恭候吕公子多时!”
锦莲朱唇微张,一缕蓝丝自舌尖激射,缠住为首亲兵脚踝。那人顿觉筋骨酥麻,钢刀“当啷”坠地:“妖…”字未出喉,丝线已勒进皮肉,伤口不见血,反结出冰碴!余众骇然后退,曹操画戟残柄横扫,断刃割开麻袋——
黑黄药粉瀑布般倾泻!月光照见粉末中闪烁的晶粒,正是辽国特制狼烟引信。
“好贼子!”炸雷般怒吼震得地穴簌簌落土。武松如黑煞神降世,镔铁戒刀劈翻两名亲兵。血溅上狼烟粉,“嗤”地腾起青紫火焰!
“都头且慢!”曹操闪身挡在麻袋前,“此物烧了,谁指证张团练通敌?”
武松刀尖滴血,豹眼赤红:“留着祸害百姓不成!”戒刀再挥,火苗已蹿上麻袋堆。锦莲急叱,发间赤蛛喷出冰蓝蛛网覆向火头。岂料狼烟遇冰反爆,蓝火“轰”地炸成火鸦,振翅扑向地穴深处!
地底突传金铁交鸣!火鸦照亮百具黑漆棺木,棺盖齐刷刷洞开,腐朽铁甲铿锵碰撞。无头尸骸手提锈矛,颈腔燃着碧火——正是景阳冈阴兵复现!
“曹孟德!”尸骸喉骨摩擦出声,“镇魔殿石龟已裂,今日取汝魂补天!”百支锈矛如毒林刺来!
曹操长笑震落洞顶灰石:“孤能杀汝一次,便能杀万次!”画戟残柄舞出吞日戟法,断刃过处阴兵碎作磷粉。武松戒刀卷起腥风,劈砍间怒喝:“撮鸟休走!”竟将怨气撒在鬼物身上。
锦莲忽尖啸。舌尖蓝丝暴涨,织成巨网罩住狼烟堆。赤蛛顺丝爬行,所过之处蓝冰蔓延,火鸦纷纷冻毙。一具无头尸悄然逼近,骨爪直掏她后心!
“叮!”半截画戟后发先至,钉穿尸骸胸甲。曹操掠至锦莲身后,二指捏碎尸骸颈腔碧火:“孤的人,你也敢动?”
黄皓猛吠示警!地穴深处轰然洞开,铁水浇铸的契丹狼头门显现。门上血槽蜿蜒,槽中黑血沸腾如活物!
“狼烟库真门在此!”曹操瞳孔收缩。宝葫芦脱袖飞出,葫芦口黑气凝成饕餮巨口噬向铁门。狼头双目骤亮,血槽中窜出两条黑鳞怪蛇,獠牙直取曹操双目!
千钧一发,武松掷出戒刀!刀身旋转如轮,斩断蛇首。腥臭黑血喷溅,落地竟蚀穿石板。
“好刀法!”曹操喝彩间,饕餮黑气已吞没狼头门。铁门熔作赤红汁水,露出内里景象——
五百斤狼烟分装七口鎏金瓮,瓮身铭文赫然是“大辽南院督造”。更骇人的是瓮间堆叠的皮囊,人皮硝制,五官位置缝着铜钱!
“张团练好大手笔,”曹操冷笑,“剥民制囊,以御狼烟反噬。”
武松钢牙咬碎,戒刀劈向金瓮:“毁个干净!”
“且慢!”曹操擒住他手腕,“此物送往东京,便是诛九族的铁证!”
锦莲忽扯曹操衣角。赤蛛在她掌心焦躁打转,蛛丝指向洞顶——土层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厢军铁骑!”武松变色,“张团练亲至!”
曹操袖中甩出三张符纸:“张天师赐的‘神行甲马’,走!”符纸贴地化青烟,裹住三人一犬窜向洞口。身后地穴轰塌,烟尘中传出非人咆哮:“曹阿瞒!九幽之下待汝百年!”
五更天,城隍庙破殿。武松盯着七瓮狼烟,戒刀在青砖刻出深痕:“今夜之事…”
“今夜何事?”曹操拂去锦莲发间尘土,“都头追查狼烟,捣毁贼巢。张某通敌,其心当诛。”
武松握刀的手背青筋暴突,终归长叹:“依你!”转身没入晨雾。
锦莲捧来铜盆伺候盥洗。盆中血水忽浮影像:张团练暴跳如雷,厢军正挖塌方地穴。曹操蘸血水在供桌画符:“该添把火了。”
符成刹那,阳谷县衙方向火光冲天!差役嘶喊:“张团练书房走水!”
黄皓叼着砒霜纸包跃上供桌,纸包浸透黑血。曹操取朱砂笔在背面勾勒——竟是张团练私印图样!
“狼烟瓮加砒霜笺,”锦莲发间赤蛛吐出蓝丝缠裹证物,“够点他三百回头。”
曹操负手望天。北斗摇光星已黯如死灰,西南黑煞星旁却添新芒,其色赤红如血。
“天杀星现世,”他摩挲画戟残柄,“该会会宋公明了。”